卷一一四 奏议卷十八
书名:欧阳修集    作者: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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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进札子五首
【言西边事宜第一状〈治平二年〉】
右臣伏见谅祚狂僣,衅隙已多,不越岁年,必为边患。臣本庸暗,不达时机,
辄以外料敌情,内量事势,鉴往年已验之失,思今日可用之谋。虽兵不先言,俟
见形而应变;然坐而制胜,亦大计之可图。谨具条陈,庶裨万一。
臣所谓外料敌情者,谅祚世有夏州,自彝兴、克睿以前,止于一镇五州而已。
太宗皇帝时,继捧、继迁始为边患,其后遂陷灵、盐,尽有朔方之地。盖自淳化、
咸平用兵十五余年,既不能剪灭,遂务招怀。适会继迁为潘罗支所杀,其子德明
乃议归款,而我维以恩信,复其王封,岁时俸赐,极于优厚。德明既无南顾之忧,
而其子元昊亦壮,遂并力西攻回纥,拓地千余里。德明既死,地大兵强,元昊遂
复背叛。国家自宝元、庆历以后,一方用兵,天下骚动,国虚民弊,如此数年。
元昊知我有厌兵之患,遂复议和。而国家待之,恩礼又异于前矣,号为国主,仅
得其称臣,岁予之物百倍德明之时,半于契丹之数。今者谅祚虽曰狂童,然而习
见其家世所为。盖继迁之叛,而复王封;元昊再叛,而为国主。今若又叛,其志
可知。是其欲自比契丹,抗衡中国,以为鼎峙之势尔。此臣窃料敌情在于如此也。
夫所谓内量事势者,盖以庆历用兵之时,视方今御边之备,较彼我之虚实强
弱,以见胜败之形也。自真宗皇帝景德二年,盟北虏于澶渊,明年,始纳西夏之
款,遂务休兵,至宝元初,元昊复叛,盖三十余年矣。天下安于无事,武备废而
不修,庙堂无谋臣,边鄙无勇将,将愚不识干戈,兵骄不识战阵,器械朽腐,城
郭隳颓。而元昊勇鸷桀黠之虏也,其包畜奸谋欲窥中国者累年矣。而我方恬然不
以为虏,待其谋成兵具,一旦反书来上,然后茫然不知所措,中外震骇,举动仓
惶,所以用兵之初,有败而无胜也。既而朝廷用韩琦、范仲淹等,付以西事,极
力经营,而勇夫锐将亦因战阵稍稍而出。数年之间,人谋渐得,武备渐修,似可
枝梧矣。然而天下已困也,所以屈意忍耻,复与之和,此庆历之事尔。今则不然。
方今甲兵虽未精利,不若往年之腐朽也。城垒粗尝完缉,不若往年之隳颓也。土
兵蕃落增添训练,不若往年寡弱之骄军也。大小将校曾经战阵者,往往尚在,不
若往年魏昭炳、夏随之徒绮纨子弟也。一二执政之臣皆当时宣力者,其留心西事
熟矣,不若往时大臣茫然不知所措者也。盖往年以不知边事之谋臣,驭不识干戈
之将,用骄兵,执朽器,以当桀黠新兴之虏,此所以败也。方今谋臣武将、城壁
器械不类往年,而谅祚狂童不及元昊远甚。往年忽而不思,今又已先觉,可以早
为之备。苟其不叛则已,若其果叛,未必不为中国利也。臣谓可因此时,雪前耻,
收后功,但顾人谋如何尔。若上凭陛下神威睿算,系累谅祚君臣献于庙社,此其
上也。其次逐狂虏于黄河之北,以复朔方故地。最下尽取山界,夺其险而我守之,
以永绝边患。此臣窃量事势,谓或如此。
臣所谓鉴往年已验之失者,其小失非一,不可悉数,臣请言其大者。夫夷狄
变诈,兵交阵合,彼佯败以为诱,我贪利而追之,或不虞横出而为其所邀,或进
陷死地而困于束手。此前日屡败之戒,今明习兵战者,亦能知之。此虽小事也。
亦不可忽。所谓大计之缪者,攻守之策皆失尔。臣视庆历御边之备,东起麟、府,
西尽秦、陇,地长二千余里,分为路者五。而路分为州军者,又二十有四。而州
军分为寨、为堡、为城者,又几二百,皆须列兵守之。故吾兵虽众,不得不分,
所分既多,不得不寡。而贼之出也,常举其国众,合聚为一而来。是吾兵虽多,
分而为寡;彼众虽寡,聚之为多。以彼之多,击吾之寡,不得不败也。此城寨之
法既不足自守矣。而五路大将所谓战兵者,分在二十四州军,欲合而出,则惧后
空而无备,欲各留守备而合其余,则数少不足以出攻。此当时所以用兵累年终不
能一出者,以此也。夫进不能出攻,退不足自守,是谓攻守皆无策者,往年已验
之失也。
臣所谓今日可用之谋者,在定出攻之计尔,必用先起制人之术,乃可以取胜
也。盖列兵分地而守,敌得时出而挠于其间,使我处处为备,常如敌至,师老粮
匮,我劳彼逸。昔周世宗以此策困李景于淮南,昨元昊亦用此策以困我之西鄙。
夫兵分备寡,兵家之大害也,其害常在我。以逸待劳,兵家之大利也,其利常在
彼。所以往年贼常得志也。今诚能反其事,而移我所害者予敌,夺敌所利者在我,
则我当先为出攻之计,使彼疲于守御,则我亦得志矣。凡出攻之兵,勿为大举。
我每一出,彼必呼集而来拒,彼集于东,则别出其西。我归彼散,则我复出,而
彼又集。我以五路之兵番休出入,使其一国之众,聚散奔走,无时暂停,则无不
困之虏矣。此臣所谓方今可用之谋也。
盖往年之失在守,方今之利在攻。昔至道中,亦尝五路出攻矣。当时将相,
为谋不审,盖欲攻黠虏方强之国,不先以谋困之,而直为一战必取之计,大举深
入,所以不能成功也。夫用兵,至难事也。故谋既审矣,则其发也必果,故能动
而有成功也。若其山川之险易,道里之迂直,蕃汉兵马之强弱,骑军、步卒、长
兵、短兵之所利,与夫左右前后,一出一入,开阖变化,有正有奇。凡用兵之形
势,有可先知者,有不可先言者。臣愿陛下遣一重臣,出而巡抚,遍见诸将,与
熟图之,以先定大计。凡山川、道里、蕃汉、步骑、出入之所宜可先知者,悉图
上方略。其余不可先言,付之将率,使其见形应变,因敌制胜。至于谅祚之所为,
宜少屈意含容而曲就之,既以骄其心,亦少缓其事,以待吾之为备。而且严戒五
路,训兵选将,利器甲,蓄积粮,常具军行之计。待其反书朝奏,则王师暮出,
以骇其心,而夺其气,使其枝梧不暇,则胜势在我矣。往年议者,亦欲招辑横山
蕃部,谋取山界之地。然臣谓必欲招之,亦须先藉胜捷之威,使知中国之强,则
方肯来附也。由是言之,亦以出攻为利矣。凡臣之所言者,大略如此尔。然臣足
未尝践边陲,目未尝识战阵,以一儒生偏见之言,诚知未可必用。直以方当陛下
劳心西事、广询众议之时,思竭愚虑,备刍荛之一说尔。
【言西边事宜第二札子〈治平二年〉】
臣近曾上言谅祚为边患,朝廷宜早图御备,及乞遣一重臣亲与边将议定攻守
大计等事。至今多日,未蒙降出施行。臣窃见庆历中元昊作过时,朝廷轻敌玩寇,
无素定之谋。每遇边奏急来,则上下惶恐,仓卒指挥。既多不中事机,所以落贼
奸便,败军杀将,可为痛心。今者谅祚以万骑寇秦、渭两路,焚烧数百里间,扫
荡俱尽,而两路将帅不敢出一人一骑,则国威固已挫矣。谅祚负恩背德如此,陛
下未能发兵诛讨,但遣使者赍诏书赐之,又拒而不纳,使者羞愧俯首,怀诏而回,
则大国不胜其辱矣。当陛下临御之初,遭此狂童,威沮国辱,此臣等之罪也。臣
谓陛下宜赫然发愤,以边事切责大臣。至于山川形势有利有不利,士卒勇怯孰可
用孰不可用,何处宜攻,何处宜守,何兵宜屯某地,何将可付某兵,如此等事甚
多,皆陛下圣虑所宜及者。臣谓陛下宜因闲时御便殿,召当职之臣,使按图指画,
各陈所见。陛下可以不下席而尽在目前,然后制以神机睿略,责将相以成功。而
陛下以万机之繁,既未及此;两府之臣如臣等日所进呈,又皆常程公事,亦未尝
聚首合谋,讲定大计。外则四路边臣,自贼马过后,亦不闻别有擘画。臣恐上下
因循,又如庆历之初矣。近者韩琦曾将庆历中议山界文字进呈,此边事百端中一
端尔。盖琦亦患事未讲求,假此文字为题目,以牵合众人之论尔。自进呈后,寻
送密院,至今多日,亦未曾拟议。臣以非才,陛下任之政府,便是国之谋臣。若
其谋虑浅近,所言狂妄,自可黜去不疑。臣亦昨因目疾,恳求解职,曲蒙圣恩,
未许其去。既使在其位,又弃其言而不问,使臣尸禄厚颜,何以自处?所有臣前
来所上奏状,欲望圣慈降付中书、密院,与韩琦山界文字一处商量。若其言果不
足取,弃之未晚。今取进止。
【乞补馆职札子〈治平三年〉】
臣窃以治天下者,用人非止一端,故取士不以一路。若夫知钱谷,晓刑狱,
熟民事,精吏干,勤劳夙夜以办集为功者,谓之材能之士。明于仁义礼乐,通于
古今治乱,其文章论议,与之谋虑天下之事,可以决疑定策、论道经邦者,谓之
儒学之臣。善用人者,必使有材者竭其力,有识者竭其谋。故以材能之士布列中
外,分治百职,使各办其事。以儒学之臣置之左右,与之日夕谋议,讲求其要而
行之。而又于儒学之中择其尤者,置之廊庙,而付以大政,使总治群材众职,进
退而赏罚之。此用人之大略也。由是言之,儒学之士可谓贵矣,岂在材臣之后也。
是以前世英主明君,未有不以崇儒向学为先。而名臣贤辅出于儒学者,十常八九
也。臣窃见方今取士之失,患在先材能而后儒学,贵吏事而贱文章。自近年以来,
朝廷患百职不修,务奖材臣。故钱谷、刑狱之吏,稍有寸长片善为人所称者,皆
已擢用之矣。夫材能之士固当擢用,然专以材能为急,而遂忽儒学为不足用,使
下有遗贤之嗟,上有乏材之患,此甚不可也。臣谓方今材能之士不患有遗,固不
足上烦圣虑,惟儒学之臣难进而多弃滞,此不可不思也。臣以庸缪,过蒙任使,
俾陪宰辅之后。然平日论议不能无异同,虽日奉天威,又不得从容曲尽拙讷。今
臣有馆阁取士愚见,具陈如别奏。欲望圣慈因宴闲之余,一赐睿览,或有可采,
乞常赐留意。今取进止。
【又论馆阁取士札子〈治平三年〉】
臣窃以馆阁之职,号为育材之地。今两府阙人,则必取于两制;〈翰林学士
谓之内制,中书舍人、知制诰谓之外制,今并杂学士、待制,通谓之两制。〉两
制阙人,则必取于馆阁。然则馆阁,辅相养材之地也。材既难得而又难知,故当
博采广求而多畜之,时冀一得于其间,则杰然而出为名臣矣。其余中人以上,优
游养育以奖成之,亦不失为佳士也。自祖宗以来,所用两府大臣多矣,其间名臣
贤相出于馆阁者,十常八九也。祖宗用人,初若不精,然所采既广,故所得亦多
也。是以有文章,有学问,有材有行,或精于一艺,或长于一事者,莫不畜之馆
阁而奖养之。其杰然而出者,皆为贤辅相矣。其余不至辅相而为一时之名臣者,
亦不可胜数也。先朝循用祖宗旧制,收拾养育,得人尤多。自陛下即位以来,所
用两府之臣一十三人,而八人出于馆阁,此其验也。只自近年议者患馆职之滥,
遂行厘革而改更之。初矫失太过,立法既峻,取人遂艰,使下多遗贤之嗟,国有
乏材之患。今先朝收拾养育之人,或已被迁擢,或老病死亡,见在馆者无几。而
新法艰阻,近年全无选进。臣今略具馆阁取人旧制并新格,则可见取人之法如何,
所得之人多少也。
一,旧制,馆阁取人以三路:进士高科,一路也;大臣荐举,一路也;岁月
畴劳,一路也。进士第三人以上及第者,并制科及第者,不问等第,并只一任替
回,便试馆职。进士第四、第五人,经两任亦得试。此一路也。两府臣寮初拜命,
各举三两人,即时召试。此一路也。其余历任繁难久次,或寄任重处者,特令带
职。此一路也。今三路塞其二矣。自科场改为间岁后,第一人及第者须两任回,
方得试。自第二人至第五人,更永不试。制科入第三者,亦须两任回,方得试。
〈凡五七次科场,未有一人中第三等者。〉其余等第,并永不试。则进士高科一
路已塞矣。两府大臣所荐之人,并只上簿,候馆职有阙,则于簿内点名召试。其
如馆阁本无员数,无有阙时,故自置簿来,至今九年不曾点试一人。则大臣荐举
一路又塞矣。惟有畴劳带职一路尚在尔。
一、新制,馆阁共置编校八员,本为馆中书籍久不齐整,而馆职多别有差遣,
不能专一校正,乃别置此八员。故选新进资浅人,令久任而专一校读。所以先令
作编校二年,然后升为校勘。〈未是正馆职。〉为校勘四年后,升为校理。〈始
是正馆职。〉为校理又一年,方罢编校,别任差遣。然自置编校后,适值馆阁取
人之路渐废,今议者遂只以编校为取士新格。往时直馆、直院、直阁、校理,皆
无定员,惟材是用,不限人数。今编校限以八员为定,以此待天下之多士,宜其
遗材于下矣。八员之内,仍每七年方遇一员阙而补一人,以此知天下滞材者众矣。
右以臣愚见,编校八员自可仍旧,每有员阙,令中书择人进拟。陛下必欲牢
笼天下英俊之士,则宜脱去常格而奖拔之。今负文学,怀器识,磊落奇伟之士,
知名于世而未为时用者不少。惟陛下博访审察,悉召而且置之馆职,养育三数年
间,徐察其实,择其尤者而擢用之。知人,自古圣王所难,然不以其难而遂废,
但拔十而得一二,亦不为无益矣。况中人上下,养育奖成之,不止十得一二也。
【荐司马光札子〈治平四年〉】
臣伏见龙图阁直学士司马光,德性淳正,学术通明。自列侍从,久司谏诤,
谠言嘉话,着在两朝。自仁宗至和服药之后,群臣便以皇嗣为言,五六年间,言
者虽多,而未有定议。最后光以谏官,极论其事,敷陈激切,感动主听。仁宗豁
然开悟,遂决不疑。由是先帝选自宗藩,人为皇子。曾未逾年,仁宗奄弃万国,
先帝入承大统,盖以人心先定,故得天下帖然。今以圣继圣,遂传陛下。由是言
之,光于国有功为不浅矣,可谓社稷之臣也。而其识虑深远,性尤慎密。光既不
自言,故人亦无知者。臣以忝在政府,因得备闻其事,臣而不言,是谓蔽贤掩善。
《诗》云:“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光今虽在侍从,日承眷待,而其忠国大节,
隐而未彰。臣既详知,不敢不奏。
◎青州进札子二首
【言青苗钱第一札子〈熙宁三年〉】
臣伏见朝廷新制,俵散青苗钱以来,中外之议,皆称不便,多乞寝罢,至今
未蒙省察。臣以老病昏忘,虽不能究述利害,苟有所见,其敢不言?臣今有起请
事件,谨具画一如后:
一、臣窃见议者言青苗钱取利于民为非,而朝廷深恶其说,至烦圣慈命有司
具述本末委曲,申谕中外,以朝廷本为惠民之意。然告谕之后,缙绅之士论议益
多。至于田野之民蠢然,固不知《周官》泉府为何物,但见官中放债,每钱一百
文要二十文利尔。是以申告虽烦,而莫能谕也。臣亦以谓等是取利,不许取三分,
而许取二分,此孟子所谓以五十步笑百步者。以臣愚见,必欲使天下晓然知取利
非朝廷本意,则乞除去二分之息,但令只纳元数本钱,如此,始是不取利矣。盖
二分之息,以为所得多邪,固不可多取于民;所得不多邪,则小利又何足顾,何
必以此上累圣政?
一、臣检详元降指挥,如灾伤及五分已上,则夏料青苗钱令于秋料送纳,秋
料于次年夏料送纳。臣窃谓年岁丰凶,固不可定,其间丰年常少,而凶岁常多。
今所降指挥,盖只言偶然一料灾伤尔。若连遇三两料水旱,则青苗钱积压拖欠数
多。若才遇丰熟,却须一并催纳,则农民永无丰岁矣。至于中小熟之年,不该得
灾伤分数,合于本料送纳者,或人户无力,或顽猾拖延,本料尚未送纳了当,若
令又请次料合俵钱数,则积压转多,必难催索。臣今欲乞人户遇灾伤,本料未曾
送纳者,及人户无力或顽猾拖延不纳者,并更不支俵与次料钱。如此,则人户免
积压拖欠,州县免鞭朴催驱,官钱免积久失陷。
一、臣窃闻议者多以抑配人户为患,所以朝廷屡降指挥,丁宁约束州县官吏
不得抑配百姓。然诸路各有提举、管勾等官,往来催促,必须尽钱俵散而后止。
由是言之,朝廷虽指挥州县不得抑逼百姓请钱,而提举等官又却催促尽数散俵。
故提举等官以不能催促尽数散俵为失职,州县之吏亦以俵钱不尽为弛慢不才。上
下不得不递相督责者,势使之然,各不获已也。由是言之,理难独责州县抑配矣。
以臣愚见,欲乞先罢提举、管勾等官,不令催督,然后可以责州县不得抑配。其
所俵钱,取民情愿,专委州县随多少散之,不得须要尽数,亦不必须要阖县之民
户户尽请。如此,则自然无抑配之患矣。
右谨具如前。臣以衰年昏病,不能深识远虑,所见目前止于如此。然而青苗
之议,久已喧然,中外群臣乞行寝罢者,不可胜数,其所陈久远利害,必已详尽
而无遗矣。一日陛下赫然开悟,悉采群议,追还新制,一切罢之,以便公私,天
下之幸也。若中外所言虽多,犹未能感动天听,则见行不便法中,有此三事尤系
目下利害,如臣画一所陈。伏望圣慈,特赐裁择。今取进止。
【言青苗钱第二札子〈熙宁三年〉】
臣近曾奏为起请俵散青苗钱不便事,数内一件“乞遇灾伤,夏料未纳,及不
系灾伤人户,顽猾拖欠者,并更不俵散秋料钱数”,至今未奉指挥。臣勘会今年
二麦才方成熟,尚未收割,已系五月,又合俵散秋料钱数。窃缘夏料已散钱尚未
有一户送纳,若又俵散秋料钱,窃虑积压拖欠,枉有失陷官钱。臣已指挥本路诸
州军,并令未得俵散秋料钱,别候朝廷指挥去后。臣伏思除臣近所起请灾伤未纳
及人户拖欠不纳者,乞且不俵次料一事外,臣今更有愚见,不敢缄默。臣窃见自
俵青苗钱已来,议者皆以取利为非。朝廷深恶其说,遂命所司条陈申谕,其言虽
烦,而终不免于取利,然犹有一说者,意在惠民也。以臣愚见,若夏料钱于春中
俵散,犹是青黄不相接之时,虽不户户阙乏,然其间容有不济者,以为惠政,尚
有说焉。若秋料钱于五月俵散,正是蚕麦成熟,人户不乏之时,何名济阙,直是
放债取利尔。若二梦不熟,则夏料尚欠,岂宜更俵秋料钱,使人户积压拖欠?以
此而言,秋料钱可以罢而不散。欲望圣慈特赐详择,伏乞早降指挥。今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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