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四 列传第九十二
书名:明史 作者:张廷玉等
○陈九畴 翟鹏(张汉) 孙继鲁 曾铣 丁汝夔 杨守谦 商大节 王抒
杨选
陈九畴,字禹学,曹州人。倜傥多权略。自为诸生,即习武事。弘治十五年
进士。除刑部主事。有重囚越狱,人莫敢撄,九畴挺槊逐得之,遂以武健名。正
德初,录囚南畿,忤刘瑾,谪阳山知县。瑾败,复故官。历郎中,迁肃州兵备副
使。总督彭泽之赂土鲁番也,遣哈密都督写亦虎仙往。九畴奋曰:“彭公受天子
命,制边疆,不能身当利害,何但模棱为!”乃练卒伍,缮营垒,常若临大敌。
写亦虎仙果通贼。番酋速檀满速儿犯嘉峪关,游击芮宁败死。寻复遣斩巴思等以
驼马乞和,而阴遗书虎仙及其姻党阿剌思罕儿、失拜烟答等俾内应。九畴知贼计,
执阿剌思罕儿及斩巴思付狱。通事毛监等守之。监等故与通,欲纵去,众番皆伺
隙为变。九畴觉之,佼监等。贼失内应,遂拔帐走。兵部尚书王琼恶泽,并坐九
畴失事罪,逮系法司狱。以失拜烟答系死为罪,除其名。
世宗即位,起故官。俄进陕西按察使。居数月,甘肃总兵官李隆嗾部卒殴杀
巡抚许铭,焚其尸。乃擢九畴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按验铭事,诛隆及乱卒首
事者。九畴抵镇,言额军七万余,存者不及半,且多老弱,请令召募。诏可。
嘉靖三年,速檀满速儿复以二万余骑围肃州。九畴自甘州昼夜驰入城,射贼,
贼多死。已,又出兵击走之。其分掠甘州者,亦为总兵官姜奭所败。论功,进副
都御史,赉金币。九畴上言:“番贼敢入犯者,以我纳其朝贡,纵商贩,使得稔
虚实也。写亦虎仙逆谋已露,输货权门,转蒙宠幸,以犯边之寇,为来享之宾。
边臣怵利害,拱手听命,致内属番人勾连接引,以至于今。今即不能如汉武兴大
宛之师,亦当效光武绝西域之计。先后入贡未归者二百人,宜安置两粤,其谋逆
有迹者加之刑戮,则贼内无所恃,必不复有侵轶。倘更包含隐忍,恐河西十五卫
所,永无息肩之期也。”事下,总制杨一清颇采其议。四年春致仕归。
初,土鲁番败遁,都指挥王辅言速檀满速儿及牙木兰俱死于炮,九畴以闻。
后二人上表求通贡,帝怪且疑。而番人先在京师者为蜚语,言肃州之围,由九畴
激之,帝益信。会百户王邦奇讦杨廷和、彭泽,词连九畴。吏部尚书桂萼等欲缘
九畴以倾泽,因请许通贡,而追治九畴激变状。大学士一清言事已前决。帝不听,
逮下诏狱。刑部尚书胡世宁言于朝曰:“世宁司刑而杀忠臣,宁杀世宁。”乃上
疏为讼冤曰:“番人变诈,妄腾谤讟,欲害我谋臣耳。夫其畜谋内寇,为日已久。
一旦拥兵深入,诸番约内应,非九畴先几奋戮,且近遣属夷却其营帐,远交瓦刺
扰其窟巢,使彼内顾而返,则肃州孤城岂复能保?臣以为文臣之有勇知兵忘身殉
国者,无如九畴,宜番人深忌而欲杀也。惟听部下卒妄报,以满速儿等为已死,
则其罪有不免耳。”已,法司具狱亦如世宁言。帝卒中萼等言,谪戍极边。居十
年,赦还。
翟鹏,字志南,抚宁卫人。正德三年进士。除户部主事。历员外郎中,出为
卫辉知府,调开封。擢陕西副使,进按察使。性刚介,历官以清操闻。嘉靖七年,
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时边政久驰,壮卒率占工匠私役中官家,守边者并羸
老不任兵。又番休无期,甚者夫守墩,妻坐铺。鹏至,尽清占役,使得迭更。野
鸡台二十余墩孤悬塞外,久弃不守,鹏尽复之。岁大侵,请于朝以振。坐寇入停
俸。复坐劾总兵官赵瑛失事,为所讦,夺职归。
二十年八月,俺答入山西内地。兵部请遣大臣督军储,因荐鹏。乃起故官,
整饬畿辅、山西、河南军务兼督饷。鹏驰至,俺答已饱去,而吉囊军复寇汾、石
诸州。鹏往来驰驱,不能有所挫。寇退,乃召还。明年三月,宣大总督樊继祖罢,
除鹏兵部右侍郎代之。上疏言:“将吏遇被掠人牧近塞,宜多方招徕。杀降邀功
者,宜罪。寇入,官军遏敌虽无功,竟赖以安者,当录。若贼众我寡,奋身战,
虽有伤折、未至残生民者,罪当原。于法,俘馘论功,损挫论罪。乃有摧锋陷阵
不暇斩首,而在后掩取者反积级受功,有逡巡观望幸苟全,而力战当先者反以损
军治罪,非戎律之平。”帝皆从其议。会有降人言寇且大入,鹏连乞兵饷。帝怒,
令革职闲住,因罢总督官不设。鹏受事仅百日而去。
其年七月,俺答复大入山西,纵掠太原、潞安。兵部请复设总督,乃起鹏故
官,令兼督山东、河南军务,巡抚以下并听节制。鹏受命,寇已出塞。即驰赴朔
州,请调陕西、蓟、辽客兵八支,及宣、大三关主兵,兼募土着,选骁锐者十万,
统以良将,列四营,分布塞上,每营当一面。寇入境,游兵挑之,诱其追,诸营
夹攻。脱不可御,急趋关南依墙守,邀击其困归。帝从之。鹏乃浚壕筑垣,修边
墙三百九十余里,增新墩二百九十二,护墩堡一十四,建营舍一千五百间,得地
万四千九百余顷,募军千五百人,人给五十亩,省仓储无算。疏请东自平刑,西
至偏关,画地分守。增游兵三支,分驻雁门、宁武、偏关。寇攻墙,戍兵拒,游
兵出关夹攻,此守中有战。东大同,西老营堡,因地设伏,伺寇所向。又于宣、
大、三关间,各设劲兵,而别选战士六千,分两营,遇警令总督武臣张凤随机策
应,此战中有守。帝从其议,且命自今遇敌,逗遛者都指挥以下即斩,总兵官以
下先取死罪状奏请。
先是,鹏遣千户火力赤率兵三百哨至丰州滩,不见寇。复选精锐百,远至丰
州西北,遇牧马者百余人,击斩二十三级,夺其马还。未入塞,寇大至,官军饥
惫,尽弃所获奔。鹏具实陈状。帝以将士敢深入,仍行迁赏。旧例,兵皆团操镇
城,闻警出战。自边患炽,每夏秋间分驻边堡,谓之暗伏。鹏请入秋悉令赴塞,
画地分守,谓之摆边,九月中还镇。遂着为令。
二十三年正月,帝以去岁无寇为将帅力,降敕奖鹏,赐以袭衣。至三月,俺
答寇宣府龙门所,总兵官郤永等却之,斩五十一级。论功,进兵部尚书。帝倚鹏
殄寇,锡命屡加,所请多从,而责效甚急。鹏亦竭智力,然不能呼吸应变。御史
曹邦辅尝劾鹏,鹏乞罢,弗允。是年九月,苏州巡抚朱方请撤诸路防秋兵,兵部
尚书毛伯温因并撤宣、大、三关客兵。俺答遂以十月初寇膳房堡。为郤永所拒,
乃于万全右卫毁墙入。由顺圣川至蔚州,犯浮屠峪,直抵完县,京师戒严。帝大
怒,屡下诏责鹏。鹏在朔州闻警。夜半至马邑,调兵食,复趋浑源,遣诸将遏敌。
御史杨本深劾鹏逗遛,致贼震畿辅。兵科戴梦桂继之。遂遣官械鹏,而以兵部左
侍郎张汉代。鹏至,下诏狱,坐永戍。行至河西务,为民家所窘,告钞关主事杖
之。厂卫以闻,复逮至京,卒于狱。人皆惜之。
初,鹏在卫辉,将入觐,行李萧然,通判王江怀金遗之。鹏曰:“岂我素履
未孚于人耶?”江惭而退,其介如此。隆庆初,复官。
张汉,钟祥人。代鹏时,寇已出境,乃命翁万达总督宣、大,而以汉专督畿
辅、河南、山东诸军。汉条上选将、练兵、信赏、必罚四事,请令大将得专杀偏
裨,而总督亦得斩大将,人知退怯必死,自争赴敌。帝不欲假臣下权,恶之。兵
部言:汉老边事,言皆可从。帝令再议。部臣乃言汉议皆当,而专杀大将,与《
会典》未合。帝姑报可。会考察拾遗,言官劾汉刚愎。遂械系诏狱,谪戍镇西卫。
后数年边警,御史陈九德荐汉。帝怒,斥九德为民。汉居戍所二十年卒。隆庆初,
赠兵部尚书。
孙继鲁,字道甫,云南右卫人。嘉靖二年进士。授澧州知州。坐事,改国子
助教。历户部郎中,监通州仓。历知卫辉、淮安二府。织造中官过淮,继鲁与之
忤。诬逮至京,大学士夏言救免。继鲁不谢,言不悦。改补黎平。擢湖广提学副
使,进山西参政。数绳宗藩。暨迁按察使,宗藩百余人拥马发其装,敞衣外无长
物,乃载酒谢过。迁陕西右布政使。二十六年擢右副都御史,代杨守谦巡抚山西。
继鲁耿介,所至以清节闻,然好刚使气。总督都御史翁万达议撤山西内边兵,并
力守大同外边,帝报可。继鲁抗章争,言:“紫荆、居庸、山海诸关,东枕溟渤;
雁门、宁武、偏头诸关,西据黄河。天设重险,以藩卫国家,岂可聚师旷野,洞
开重门以延敌?夫紫刑诸关之拱护京师,与雁门诸关之屏蔽全晋,一也。今议者
不撤紫荆以并守宣府,岂可独撤雁门以并守大同耶?况自偏头、宁武、雁门东抵
平刑关为山西长边,自右卫双沟墩至东阳河、镇口台为大同长边,自丫角山至双
沟百四十里为大同紧边,自丫角山至老牛湾百四十里为山西紧边,论长边则大同
为急,山西差缓,论紧边则均为最急。此皆密迩河套,譬之门阖。山西守左,大
同守右。山西并力守左尚不能支,又安能分力以守大同之右?近年寇不敢犯山西
内郡者,以三关备严故也。使三关将士远离堡戍,欲其不侵犯难矣。全师在外,
强寇内侵,即紫荆、倒马诸关不将徒守哉!”万达闻之不悦,上疏言:“增兵摆
边,始于近岁,与额设守边者不同。继鲁乃以危言相恐,复遗臣书,言往岁建云
中议,宰执几不免;近年撤各路兵,督抚业蒙罪。其诋排如此。今防秋已逼,乞
别调继鲁,否则早罢臣,无误边事。”兵部是继鲁言。帝不从,下廷议。廷臣请
如万达言。帝方倚万达,怒继鲁腾私书,引往事议君上。而夏言亦恶继鲁,不为
地,遂逮下诏狱。疽发于项,瘐死。继鲁为巡抚仅四月。山西人习其前政,冀有
所设施,遽以非罪死,咸为痛惜。宗藩有上书讼其冤者,即前夺视其装者也。穆
宗即位,赠兵部左侍郎,赐祭葬,荫一子,谥清愍。
曾铣,字子重,江都人。自为诸生,以才自豪。嘉靖八年成进士,授长乐知
县。征为御史,巡按辽东。辽阳兵变,执辱都御史吕经。铣时按金、复,急檄副
总兵李监罢经苛急事,为乱军乞赦。经罢,趋广宁,悍卒于蛮儿等复执辱经。其
月,抚顺卒亦缚指挥刘雄父子。会朝廷遣侍郎林庭<木昂>往勘,乱卒惧。辽阳倡首
者赵劓儿潜诣广宁与蛮儿合谋,欲俟镇城官拜表,集众乱,为总兵官刘淮所觉,
计不行。复结死囚,欲俟庭<木昂>至,闭城门为变。而铣已刺得二城及抚顺为恶者
姓名,密授诸将,劓儿等数十人同日捕获。铣上言:“往者甘肃、大同军变,处
之过轻。群小谓辱命臣,杀主帅,罪不过此,遂相率为乱。今首恶宜急诛。”乃
召还庭<木昂>,命铣勘实,悉斩诸首恶,悬首边城,全辽大定。擢铣大理寺丞,迁
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俺答数入内地,铣请筑临清外城。工毕,进副都御史。
居三年,改抚山西。经岁寇不犯边,朝廷以为功,进兵部侍郎,巡抚如故。
二十五年夏,以原官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寇十万余骑由宁塞营入,大掠延安、
庆阳境。铣率兵数千驻塞门,而遣前参将李珍捣寇巢于马梁山阴,斩首百余级。
寇闻之,始遁。捷奏,赉银币。既而寇屡入,游击高极死焉,副总兵萧汉败绩。
铣疏诸将罪,治如律。时套寇牧近塞,零骑往来,居民不敢樵采。铣方筑塞,虑
为所扰,乃选锐卒击之。寇稍北,间以轻骑入掠,铣复率诸军驱之远徙。参将李
珍及韩钦功为多,诏增铣俸一级,赐银币有加。
铣素喜功名,又感帝知遇,益图所报称。念寇居河套,久为中国患,上疏曰:
“贼据河套,侵扰边鄙将百年。孝宗欲复而不能,武宗欲征而不果,使吉囊据为
巢穴。出套则寇宣、大、三关,以震畿辅;入套则寇延、宁、甘、固,以扰关中。
深山大川,势顾在敌而不在我。封疆之臣曾无有以收复为陛下言者,盖军兴重务
也;小有挫失,媒孽踵至,鼎镬刀锯,面背森然。臣非不知兵凶战危,而枕戈汗
马,切齿痛心有日矣。窃尝计之:秋高马肥,弓矢劲利,彼聚而攻,我散而守,
则彼胜;冬深水枯,马无宿藁,春寒阴雨,坏无燥土,彼势渐弱,我乘其弊,则
中国胜。臣请以锐卒六万,益以山东枪手二千,每当春夏交,携五十日饷,水
陆交进,直捣其巢。材官驺发,炮火雷激,则寇不能支。此一劳永逸之策,万世
社稷所赖也。”遂条八议以进。是时,铣与延、宁抚臣欲西自定边营,东至黄甫
川一千五百里,筑边墙御寇,请帑金数十万,期三年毕功。疏并下兵部。部臣难
之,请令诸镇文武将吏协议。诏报曰:“贼据套为中国患久矣,朕宵旰念之,边
臣无分主忧者。今铣倡恢复议甚壮,其令铣与诸镇臣悉心上方略,予修边费二十
万。”铣乃益锐。而诸巡抚延绥张问行、陕西谢兰、宁夏王邦瑞及巡按御史盛唐
以为难,久不会奏。铣怒,疏请于帝,帝为责让诸巡抚。会问行已罢,杨守谦代
之,意与铣同。铣遂合诸臣条上方略十八事,已,又献营阵八图,并优旨下廷议。
廷臣见上意向铣,一如铣言。帝忽出手诏谕辅臣曰:“今逐套贼,师果有名
否?兵食果有余?成功可必否?一铣何足言,如先民荼毒何?”初,铣建议时,
辅臣夏言欲倚以成大功,主之甚力。及是,大骇,请帝自裁断。帝命刊手诏,遍
给与议诸臣。时严嵩方与言有隙,欲因以倾言,乃极言套必不可复。阴诋言,故
引罪乞罢,以激帝怒。旋复显攻言,谓“向拟旨褒铣,臣皆不预闻。”兵部尚书
王以旗会廷臣覆奏,遂尽反前说,言套不可复。帝乃遣官逮铣、出以旗代之;责
科道官不言,悉杖于廷,停俸四月。帝虽怒铣,然无意杀之也。咸宁侯仇鸾镇甘
肃时,以阻挠为铣所劾,逮问。嵩故雅亲鸾。知铣所善同邑苏纲者,言继妻父,
纲与铣、言尝交关传语,乃代鸾狱中草疏,诬铣掩败不奏,克军饷钜万,遣子淳
属所亲苏纲赂当途。其言绝无左验,而帝深入其说,立下淳、纲诏狱。给事中齐
誉等见帝怒铣甚,请早正刑章。帝责誉党奸避事,镌级调外任。及铣至,法司比
拟边帅失陷城砦者律。帝必欲依正条,当铣交结近侍律斩,妻子流二千里,即日
行刑。铣既死,言亦坐斩,而鸾出狱。
铣有胆略,长于用兵。岁除夜,猝命诸将出。时塞上无警,诸将方置酒,不
欲行,赂铃卒求缓于铣妾。铣斩铃卒以徇。诸将不得已,丙夜被甲行。果遇寇,
击败之。翼日入贺毕,前请故。铣笑曰:“见乌鹊非时噪,故知之耳。”皆大服。
铣廉,既殁,家无余赀。
隆庆初,给事中辛自修、御史王好问讼铣志在立功,身罹重辟,识与不识,
痛悼至今。诏赠兵部尚书,谥襄愍。万历中,从御史周磐请,建祠陕西。
李珍者,故坐事失官。铣从徒中录用,复积战功至参将。铣既被诬,诏遣给
事中申价等往核,因并劾珍与指挥田世威、郭震为铣爪牙,下之诏狱。连及巡抚
谢兰、张问行,御史盛唐,副总兵李琦等,皆斥罚。勒淳、纲赃,恤阵亡军及居
民被难者。铣尝檄府卫银三万两制车仗,亦责偿于淳。且酷刑拷珍,令其实克饷
行赂事,几死,卒不承。淳用是免,珍竟论死,世威、震谪戍。其后,俺答岁入
寇,帝卒不悟,辄曰:“此铣欲开边,故行报复耳。”
丁汝夔,字大章,沾化人。正德十六年进士。改庶吉士。嘉靖初,授礼部主
事。争“大礼”被杖,调吏部。累官山西左布政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甘肃。
历抚保定、应天。入为左副都御史。坐事调湖广参政。复以故官抚河南。历吏部
左、右侍郎。二十八年十月拜兵部尚书兼督团营。条上边务十事,皆报可。当是
时,俺答岁寇边,羽书叠至。天子方斋居西内,厌兵事,而大学士严嵩窃权,边
帅率以贿进,疆事大坏。其明年八月甲子,俺答犯宣府,诸将拒之不得入。汝夔
即上言:“寇不得志于宣府,必东趋辽、蓟。请敕诸将严为备。潮河川乃陵京门
户,宜调辽东一军赴白马关,保定一军赴古北口。”从之。寇果引而东,驻大兴
州,去古北口百七十里。大同总兵官仇鸾知之,率所部驰至居庸南。顺天巡抚王
汝孝驻蓟州,误听谍者谓寇向西北。汝夔信之,请令鸾还大同勿东,诏俟后报。
及兴州报至,命鸾壁居庸,汝孝守蓟州。未几,寇循潮河川南下至古北口,薄关
城。总兵官罗希韩、卢钺不能却,汝孝师大溃。寇遂由石匣营达密云,转掠怀柔,
围顺义城。闻保定兵驻城内,乃解而南,至通州。阻白河不得渡,驻河东孤山,
分剽昌平、三河,犯诸帝陵,杀掠不可胜纪。
京师戒严,召各镇勤王。分遣文武大臣各九人,守京城九门,定西侯蒋传、
吏部侍郎王邦瑞总督之,而以锦衣都督陆炳,礼部侍郎王用宾,给事御史各四人,
巡视皇城四门。诏大小文臣知兵者,许汝夔委用。汝夔条上八事,请列正兵四营
于城外四隅,奇兵九营于九门外近郊。正兵营各一万,奇兵营各六千。急遣大臣
二人经略通州、涿州,且释罪废诸将使立功赎罪。帝悉从之。然是时册籍皆虚数。
禁军仅四五万,老弱半之,又半役内外提督大臣家不归伍,在伍者亦涕泣不敢前。
从武库索甲仗,主库奄人勒常例,不时发。久之不能军。乃发居民及四方应武举
诸生乘城,且大颁赏格。仇鸾与副将徐珏、游击张腾等军白河西,杨守谦与副将
朱楫等军东直门外,诸路援兵亦稍集。议者率谓城内虚,城外有边兵足恃,宜移
京军备内衅,汝夔亦以为然。遂量掣禁军入营十王府、厌寿寺前。掌营务者成国
公朱希忠恐以兵少获谴,乃东西抽掣为掩饰计。士疲不得息,出怨言,而莫晓孰
为调者,则争詈汝夔。鸾兵无纪律,掠民间。帝方眷鸾,令勿捕。汝夔亦戒勿治
鸾兵。民益怨怒。
寇游骑四出,去都城三十里。及辛巳,遂自通州渡河而西,前锋七百骑驻安
定门外教场。明日,大营薄都城。分掠西山、黄村、沙河、大小榆河,畿甸大震。
初,寇逼通州,部所遣侦卒出城不数里,道遇伤者,辄奔还妄言诳汝夔。既而言
不雠,汝夔弗罪也。募他卒侦之复如前。以故寇众寡远近皆不能知。
宣府总兵官赵国忠,参将赵臣、孙时谦、袁正,游击姚冕,山西游击罗恭等,
各以兵入援,营玉河诸处。诏兵部核诸镇兵数,行赏赉。勤王兵先后五六万人,
皆闻变即赴,未赍糗粮。制下犒师,牛酒无所出。越二三日,援军始得数饼饵,
益饥疲不任战。
帝久不视朝,军事无由面白。廷臣多以为言,帝不许。礼部尚书徐阶复固请,
帝乃许。癸未,群臣昧爽入。至日晡,帝始御奉天殿,不发一词,但命阶奉敕谕
至午门,集群臣切责之而已。帝怒文武臣不任事,尤怒汝夔。吏部因请起杨守礼、
刘源清、史道、许论于家。汝夔不自安,请督诸将出城战,而以侍郎谢兰署部事。
帝责其推委,命居中如故。寇纵横内地八日,诸军不敢发一矢。寇本无意攻城,
且所掠过望,乃整辎重,从容趋白羊口而去。
方事棘,帝趣诸将战甚急。汝夔以咨嵩。嵩曰:“塞上败或可掩也,失利辇
下,帝无不知,谁执其咎?寇饱自飏去耳。”汝夔因不敢主战,诸将亦益闭营,
寇以此肆掠无所忌。既退,汝夔、兰及户、工尚书李士翱、胡松,侍郎骆颙、孙
禬皆引罪。命革士翱职,停松俸,俱戴罪办事,侍郎各停俸五月,而下汝夔狱。
帝欲大行诛以惩后。汝夔窘,求救于嵩。嵩曰:“我在,必不令公死。”及见帝
怒甚,竟不敢言。给事御史劾汝夔御寇无策。帝责其不早言,夺俸有差。趣具狱,
怒法司奏当缓,杖都御史屠侨、刑部侍郎彭黯、大理卿沈良才各四十,降俸五等。
刑科张侃等循故事覆奏,各杖五十,斥侃为民。坐汝夔守备不设,即日斩于市,
枭其首,妻流三千里,子戍铁岭。汝夔临刑,始悔为嵩所卖。
方廷讯时,职方郎王尚学当从坐。汝夔曰,“罪在尚书,郎中无预”,得减
死论戍。比赴市,问左右:“王郎中免乎?”尚学子化适在旁,谢曰:“荷公恩,
免矣。”汝夔叹曰:“汝父劝我速战,我为政府误。汝父免,我死无恨。”闻者
为泣下。隆庆初,复官。
汝夔既下狱,并逮汝孝、希韩、钺。寇未尽去,官校不敢前,托言汝孝等追
寇白羊口,远不可卒至。比逮至,论死。帝怒渐解,而汝孝复以首功闻,命俱减
死戍边。
杨守谦,字允亨,徐州人。父志学,字逊夫,弘治六年进士。巡抚大同、宁
夏,边人爱之。累官刑部尚书,卒,谥康惠。
守谦登嘉靖八年进士,授屯田主事。改职方,历郎中,练习兵计。出为陕西
副使,改督学政,有声,就拜参政。未任,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上言偏头、
老营堡二所,余地千九百余顷,请兴举营田。因荐副使张镐为提调,牛种取给本
土。帝称为忠,即报可。俄移抚延绥。请久任镐,终其事。其后二年,营田大兴。
计秋获可当帑银十万,边关谷价减十五。守谦荐镐可大用,且言延绥、安定诸边
可如例。户部请推行之九边。帝悦,命亟行之,录守谦、镐功。守谦未去延绥,
而镐已巡抚宁夏矣。
守谦至延绥,言:“激劝军士在重赏。令斩一首者升一级,不愿者予白金三
十两。赏已薄,又文移察勘,动涉岁时,以故士心不劝。近宣、大事棘稍加赏格,
请倍增其数,镇巡官验明即给。盖增级、袭荫,有官者利之,穷卒觊赏而已。”
兵部以为然,定斩首一级者与五十两,着为令。以前山西修边功,增俸一级,赐
金币有加。请给新设游兵月饷,发仓储贷饥卒,皆报许。
二十九年进副都御史,巡抚保定兼督紫荆诸关。去镇之日,倾城号泣,有追
送数百里外者。未几,俺答入寇,守谦率师倍道入援。帝闻其至,甚喜,令营崇
文门外。会副总兵朱楫,参将祝福、冯登亦各以兵至,人心稍安。寇游骑散掠枯
柳诸村,去京城二十里。守谦及楫等兵移营东直门外。诏同仇鸾调度京城及各路
援兵,相机战守。
寇薄都城,诸将高秉元、徐镛等御之,不能却。帝拜鸾大将军,进守谦兵部
右侍郎,协同提督内外诸军事。鸾时自孤山还,至东直门观望,斩死人首六级,
报功。守谦孤军薄俺答营,而阵无后继,不敢战。帝闻不悦。而尚书丁汝夔虑丧
师,戒勿轻战。诸将离城远,见守谦不战,亦坚壁,辄引汝夔及守谦为辞。流闻
禁中,帝益怒。
初,寇抵安定门,诏守谦与楫等合击,莫敢前。守谦亦委无部檄,第申儆备。
寇遂毁城外庐舍。城西北隅火光烛天,内臣园宅在焉,环泣帝前,称将帅为文臣
制,故寇得至此。帝怒曰:“守谦拥众自全,朕亲降旨趣战,何得以部檄为解。”
寇退,遂执守谦与汝夔廷鞫之。坐失误军机,即日戮于市。守谦临刑时,慨然曰:
“臣以勤王反获罪,谗贼之口实蔽圣聪。皇天后土知臣此心,死何恨。”边陲吏
士知守谦死,无不流涕者。
守谦坦易无城府,驭下多恩意。守官廉,位至开府,萧然若寒士。然性迟重,
客有劝之战者,应曰:“周亚夫何人乎?”客曰:“公误矣,今日何得比汉法?”
守谦不纳,竟得罪。隆庆初,赠兵部尚书,谥恪愍。
商大节,字孟坚,钟祥人。嘉靖二年进士。授丰城知县。始为筑城,捕境内
盗几尽。擢兵科给事中。京察竣,复命科道互相劾,被谪盐城县丞。三迁刑部郎
中,出为广东佥事。捣海南叛黎巢,增秩,赐金币。累官山东按察使。擢右佥都
御史,巡抚保定兼提督紫刑诸关。虑俺答内侵,疏请重根本,护神京。居四年,
召理院事。俺答果大举薄都城。诏城中居民及四方入应武举者悉登陴守,以大节
率五城御史统之。发帑金五千两,命便宜募壮士。屡条上军民急务。比寇退,复
命兼管民兵,经略京城内外。训练鼓舞,军容甚壮。擢右副都御史,经略如故。
所募民兵已四千,请以三等授饷。上者月二石,其次递减五斗。帝亟从之。
仇鸾为大将军,尽统中外兵马,恶大节独为一军,不受其节制,欲困之。乃
请画地分守,以京师四郊委大节。大节言:“臣虽经略京城,实非有重兵专战守
责者也。京城四郊利害,鸾欲专以臣当。臣节制者,止巡捕军,鸾又频调遣,奸
宄猝发,谁为扞御哉?”所争甚晰,而帝方宠鸾,不欲人挠其事,责大节怀奸避
难,立下诏狱。法司希旨,当大节斩。严嵩言:“大节诚有罪,但法司引律非是。
幸赦其死,戍极边。”亦不听。时三十年四月也。
明年八月,鸾死,大节故部曲石镗、孙九思等数百人伏阙讼冤,章再上。兵
部侍郎张时彻等言:“大节为逆鸾制肘,以抵于法,乞顺群情赦之。”帝怒,镌
时彻二秩。明年竟卒于狱。隆庆初,复故官,赠兵部尚书,谥端愍。
王忬,字民应,太仓人。父倬,南京兵部右侍郎,以谨厚称。忬登嘉靖
二十年进士,授行人,迁御史。皇太子出阁,疏以武宗居青宫为戒。又劾罢东厂
太监宋兴。出视河东盐政,以疾归。已,起按湖广,复按顺天。
二十年,俺答大举犯古北口。忬奏言潮河川有径道,一日夜可达通州。因
疾驰至通为守御计,尽徙舟楫之在东岸者。夜半,寇果大至。不得渡,遂壁于河
东。帝密遣中使觇军,见忬方厉士乘城。还奏,帝大喜。副都御史王仪守通州,
御史姜廷颐劾其不职,忬亦言仪纵士卒虐大同军。大同军者,仇鸾兵也。帝立
命逮仪,而超擢忬右佥都御史代之。寇退,忬请振难民,筑京师外郭,修通
州城,筑张家湾大小二堡,置沿河敌台。皆报可。寻罢通州、易州守御大臣,召
忬还。
三十一年出抚山东。甫三月,以浙江倭寇亟,命忬提督军务,巡视浙江及
福、兴、漳、泉四府。先后上方略十二事,任参将俞大猷、汤克宽,又奏释参将
尹凤、卢镗系。贼犯温州,克宽破之。其据昌国卫者,为大猷击退。而贼首汪直
复纠岛倭及漳、泉群盗连巨舰百余蔽海至,滨海数千里同告警。上海及南汇、吴
淞、乍浦、蓁屿诸所皆陷,苏、松、宁、绍诸卫所州县被焚掠者二十余。留内地
三月,饱而去。忬乃言将士逐毁其船五十余艘。于是先所夺文武将吏俸,皆得
复。寻以给事王国祯言,改巡抚。忬方视师闽中,贼复大至,犯浙江,卢镗等
频失利。御史赵炳然劾其罪,帝特宥,忬因请筑嘉善、崇德、桐乡、德清、慈
溪、奉化、象山城,而恤被寇诸府。
时已遣尚书张经总督诸军。大同适中寇,督抚苏佑、侯钺俱被逮,乃进忬
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秋防事竣,就加兵部右侍郎。蓟辽总督杨博还朝,即移
忬代之。寻进右都御史。忬言:“骑兵利平地,步兵利险阻。今蓟镇画地守,
请去他郡防秋马兵八千,易之以步,岁省银五万六千余两。”从之。打来孙十余
万骑深入广宁诸处,总兵官殷尚质等战殁。忬停俸三月。未几,打来孙复以十
万骑屯青城,分遣精骑犯一片石、三道关。总兵官欧阳安拒却之。事闻,赉银币。
把都儿等犯迁安,副总兵蒋承勋战死。降<木昂>兵部侍郎,留任。
初,帝器忬才,甚眷之。及所部屡失事,则以为不足办寇,谕严嵩与兵部
计防守之宜。嵩奏流河口边墙有缺,故寇乘之入,宜大修边墙。且令忬选补额
兵,操练战守,不得专恃他镇援兵。部条六事,如嵩指。帝乃下诏责忬,赦其
罪,实主兵,减客兵,如议。于是练兵之议起。时寇别部入沈阳,有乡兵金仲良
者擒其长讨赖。忬赉银币,官仲良三级。防秋毕,复忬官。寻复用沈阳却寇
功,荫一子。已而寇复入辽阳,副总兵王重禄败绩。御史周斯盛以闻。帝置忬
不问,治他将吏如律。
初,帝从杨博言,命蓟镇入卫兵听宣大调遣。忬言:“古北诸口无险可守,
独恃入卫卒护陵京,奈何听调发?”帝怒曰:“曩令蓟镇练兵,今一卒不练,遇
防秋辄调他镇兵,兵部详议以闻。”部臣言:“蓟镇额兵多缺,宜察补”。乃遣
郎中唐顺之往核。还奏额兵九万有奇,今惟五万七千,又皆羸老。忬与总兵官
安、巡抚马佩及诸将袁正等,俱宜按治。乃降忬俸二级。帝因问嵩:“边兵入
卫,旧制乎?”嵩曰:“祖宗时无调边兵入内地者。正德中刘六猖獗,始调许泰、
郤永领边兵讨贼。庚戌之变,仇鸾选边兵十八支护陵京,未用以守蓟镇。至何栋
始借二支防守,忬始尽调边兵守要害,去岁又征全辽士马入关,致寇乘虚入犯,
辽左一空。若年复一年,调发不已,岂惟糜饷,更有他忧。”帝由是恶忬甚。
逾月,寇犯清河,总兵官杨照御之,斩首八百余级。越四日,土蛮十万骑薄界岭
口,副将马芳拒却之。明日,敌骑二百奔还,芳及安俘斩四十级。忬犹被赉。
三十八年二月,把都儿、辛爱数部屯会州,挟朵颜为乡导,将西入,声言东。
忬遽引兵东。寇乃以其间由潘家口入,渡滦河而西,大掠遵化、迁安、蓟州、
玉田,驻内地五日,京师大震。御史王渐、方辂遂劾忬、安及巡抚王轮罪。帝
大怒,斥安,贬轮于外,切责忬,令停俸自效。至五月,辂复劾忬失策者三,
可罪者四,遂命逮忬及中军游击张伦下诏狱。刑部论忬戍边,帝手批曰:“
诸将皆斩,主军令者顾得附轻典耶?”改论斩。明年冬,竟死西市。
忬才本通敏。其骤拜都御史,及屡更督抚也,皆帝特简,所建请无不从。
为总督数以败闻,由是渐失宠。既有言不练主兵者,益大恚,谓:“忬怠事,
负我。”嵩雅不悦忬。而忬子世贞复用口语积失欢于嵩子世蕃。严氏客又数
以世贞家琐事构于嵩父子。杨继盛之死,世贞又经纪其丧,嵩父子大恨。滦河变
闻,遂得行其计。穆宗即位,世贞与弟世懋伏阙讼冤。复故官,予恤。
杨选,字以公,章丘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迁易州兵备
副使。俺答围大同右卫,巡抚朱笈被逮,超拜选右佥都御史代之。与侍郎江东、
总兵官张承勋解其围。忧归,再起,仍故职。四十年擢总督蓟辽副都御史。条上
封疆极弊十五事,多从其请。以居庸岔道却敌功,进兵部右侍郎。
明年五月,古北口守将遣哨卒山塞,朵颜卫掠其四人。部长通汉叩关索赏,
副总兵胡镇执之,并缚其党十余人。通汉子惧,拥所执哨卒至墙下,请易其父。
通汉者,辛爱妻义父也,选欲以牵制辛爱,要其子入质,乃遣还父。自是诸子迭
为质,半岁而代。选驰疏以闻,自诩方略。选及巡抚徐绅等俱受赏。
十月丁卯,辛爱与把都儿等大举自墙子岭、磨刀峪溃墙入犯,京师戒严。帝
大惊,谕阁臣徐阶曰:“朕东见火光,此贼去京不远,其令兵部谕诸军并力剿逐。
”明日,选以寇东遁闻,为将士祈赏。帝疑,以问阶。对曰:“寇营尚在平谷,
选等往通州矣,谓追杀者,妄也。”帝衔之。寇稍东,大掠三河、顺义,围诸将
傅津等于郑官屯。选遣副将胡镇偕总兵官孙膑、游击赵溱击之。膑、溱战殁,镇
力战得脱。寇留内地八日不退。给事中李瑜遂劾选、绅与副使卢镒,参将冯诏、
胡粲,游击严瞻等,俱逮下诏狱。又二日,寇始北去,京师解严。
初,谍者言寇将窥墙子岭,部檄严待之,而三卫为寇导者绐选赴潘家口。寇
已入,选、绅惧得罪,径趋都城,屯东直门外,旋还通州。及遣镇等御,又不胜。
内侍家蓟西者,哗言通汉父子实召寇。帝入其言,益怒。法司坐选、绅、诏守备
不设律斩,镒等戍。帝谕锦衣朱希孝坐以纵通汉勾贼罪,复下选诏狱。选不承,
止承质通汉父子事,且言事已上闻。希孝录其语上,刑部如帝指论选死。即戳于
市,枭其首示边,妻子流二千里。绅论死系狱,诏及镒等戍边。帝虽怒选甚,但
欲诛其身,法司乃并坐其妻子。隆庆初,始释还。
赞曰:世宗威柄自操,用重典以绳臣下,而弄权者借以行其私。于是赐阘冗
废职之徒事败伏辜,而出力任事之臣亦中危法受戮,边臣不得自展布,而武备綍
矣。陈九畴、翟鹏、孙继鲁、曾铣皆可用之才,或谪或死,不以其罪。铣复套之
议甚伟。然权臣当轴,而敌势方强,虽颇、牧乌能有为?丁汝夔之戮,于法诚不
为过。然戎律之弛,有由来矣,而汝夔独蒙其咎。王忬、杨选于边备甚疏,宜
不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