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志第四
书名:宋书 作者:沈约
◎礼一
夫有国有家者,礼仪之用尚矣。然而历代损益,每有不同,非务相改,随时
之宜故也。汉文以人情季薄,国丧革三年之纪;光武以中兴崇俭,七庙有共堂之
制;魏祖以侈惑宜矫,终敛去袭称之数;晋武以丘郊不异,二至并南北之祀。互
相即袭,以讫于今,岂三代之典不存哉,取其应时之变而已。且闵子讥古礼,退
而致事;叔孙创汉制,化流后昆。由此言之,任己而不师古,秦氏以之致亡;师
古而不适用,王莽所以身灭。然则汉、魏以来,各揆古今之中,以通一代之仪。
司马彪集后汉众注,以为《礼仪志》,校其行事,已与前汉颇不同矣。况三国鼎
峙,历晋至宋,时代移改,各随事立。自汉末剥乱,旧章乖弛,魏初则王粲、卫
觊典定众仪;蜀朝则孟光、许慈创理制度;晋始则荀鳷、郑冲详定晋礼;江左则
荀崧、刁协缉理乖紊。其间名儒通学,诸所论叙,往往新出,非可悉载。今抄魏
氏以后经国诞章,以备此志云。
魏文帝虽受禅于汉,而以夏数为得天,故黄初元年诏曰:“孔子称‘行夏之
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圣人集群代之美事,为后王制法
也。《传》曰‘夏数为得天’。朕承唐、虞之美,至于正朔,当依虞、夏故事。
若殊徽号,异器械,制礼乐,易服色,用牲币,自当随土德之数。每四时之季月,
服黄十八日,腊以丑,牲用白,其饰节旄,自当赤,但节幡黄耳。其余郊祀天地
朝会四时之服,宜如汉制。宗庙所服,一如《周礼》。”尚书令桓阶等奏:“据
三正周复之义,国家承汉氏人正之后,当受之以地正,牺牲宜用白,今从汉十三
月正,则牺牲不得独改。今新建皇统,宜稽古典先代,以从天命,而告朔牺牲,
壹皆不改,非所以明革命之义也。”诏曰:“服色如所奏。其余宜如虞承唐,但
腊日用丑耳,此亦圣人之制也。”
明帝即位,便有改正朔之意,朝议多异同,故持疑不决。久乃下诏曰:“黄
初以来,诸儒共论正朔,或以改之为宜,或以不改为是,意取驳异,于今未决。
朕在东宫时闻之,意常以为夫子作《春秋》,通三统,为后王法。正朔各从色,
不同因袭。自五帝、三王以下,或父子相继,同体异德;或纳大麓,受终文祖;
或寻干戈,从天行诛。虽遭遇异时,步骤不同,然未有不改正朔,用服色,表明
文物,以章受命之符也。由此言之,何必以不改为是邪!”
于是公卿以下博议。侍中高堂隆议曰:“按自古有文章以来,帝王之兴,受
禅之与干戈,皆改正朔,所以明天道,定民心也。《易》曰:‘《革》,元亨利
贞。’‘有孚改命吉。’‘汤武革命,应乎天,从乎人。’其义曰,水火更用事,
犹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也。《易通卦验》曰:‘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以应天
地三气三色。’《书》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建皇授政改朔。’初‘高阳氏
以十一月为正,荐玉以赤缯。高辛氏以十三月为正,荐玉以白缯。’《尚书传》
曰:‘舜定钟石,论人声,乃及鸟兽,咸变于前。故更四时,改尧正。’《诗》
曰:‘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三之日于耜。’《传》曰:‘一之日,周正月,
二之日,殷正月,三之日,夏正月。’《诗推度灾》曰:‘如有继周而王者,虽
百世可知。以前检后,文质相因,法度相改。三而复者,正色也,二而复者,文
质也。’以前检后,谓轩辕、高辛、夏后氏、汉,皆以十三月为正;少昊、有唐、
有殷,皆以十二月为正;高阳、有虞、有周,皆以十一月为正。后虽百世,皆以
前代三而复也。《礼大传》曰:‘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正度量,考文章,改正
朔,易服色,殊徽号。’《乐稽曜嘉》曰:‘禹将受位,天意大变,迅风雷雨,
以明将去虞而适夏也。是以舜禹虽继平受禅,犹制礼乐,改正朔,以应天从民。
夏以十三月为正,法物之始,其色尚黑。殷以十二月为正,法物之牙,其色尚白。
周以十一月为正,法物之萌,其色尚赤。能察其类,能正其本,则岳渎致云雨,
四时和,五稼成,麟皇翔集。’《春秋》‘十七年夏六月甲子朔,日有蚀之。’
《传》曰:‘当夏四月,是谓孟夏。’《春秋元命苞》曰:‘王者受命,昭然明
于天地之理,故必移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以明天命圣人之宝,质文
再而改,穷则相承,周则复始,正朔改则天命显。’凡典籍所记,不尽于此,略
举大较,亦足以明也。”太尉司马懿、尚书仆射卫臻、尚书薛悌、中书监刘放、
中书侍郎刁干、博士秦静、赵怡、中候中诏季岐以为宜改;侍中缪袭、散骑常侍
王肃、尚书郎魏衡、太子舍人黄史嗣以为不宜改。
青龙五年,山茌县言黄龙见。帝乃诏三公曰:
昔在庖牺,继天而王,始据木德,为群代首。自兹以降,服物氏号,开元着
统者,既膺受命历数之期,握皇灵迁兴之运,承天改物,序其纲纪。虽炎、黄、
少昊、颛顼、高辛、唐、虞、夏后,世系相袭,同气共祖,犹豫昭显所受之运,
着明天人去就之符,无不革易制度,更定礼乐,延群后,班瑞信,使之焕炳可述
于后也。至于正朔之事,当明示变改,以彰异代,曷疑其不然哉!
文皇帝践阼之初,庶事草创,遂袭汉正,不革其统。朕在东宫,及臻在位,
每览书籍之林,总公卿之议。夫言三统相变者,有明文;云虞、夏相因者,无其
言也。《历志》曰:“天统之正在子,物萌而赤;地统之正在丑,物化而白;人
统之正在寅,物成而黑。”但含生气,以微成着。故太极运三辰五星于上,元气
转三统五行于下,登降周旋,终则又始,言天地与人所以相通也。仲尼以大圣之
才,祖述尧、舜,范章文、武,制作《春秋》,论究人事,以贯百王之则。故于
三微之月,每月称王,以明三正迭相为首。夫祖述尧、舜,以论三正,则其明义,
岂使近在殷、周而已乎!朕以眇身,继承洪绪,既不能绍上圣之遗风,扬先帝之
休德,又使王教之弛者不张,帝典之阙者未补,亹亹之德不着,亦恶可已乎!
今推三统之次,魏得地统,当以建丑之月为正。考之群艺,厥义彰矣。改青
龙五年春三月为景初元年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牺牲用白,戎事乘黑首之白马,
建大赤之旗,朝会建大白之旗。春夏秋冬孟仲季月,虽与正岁不同,至于郊祀迎
气,礿、祀、烝、尝、巡狞、搜田,分至启闭,班宣时令,中气晚早,敬授民
事,诸若此者,皆以正岁斗建为节。此历数之序,乃上与先圣合符同契,重规叠
矩者也。今遵其义,庶可以显祖考大造之基,崇有魏维新之命。于戏!王公群后,
百辟卿士,靖康厥职,帅意无怠,以永天休。司徒露布,咸使闻知,称朕意焉。
案服色尚黄,据土行也。牺牲旗旗,一用殷礼,行殷之时故也。《周礼》巾
车职,“建大赤以朝”,“大白以即戎”,此则周以正色之旗朝,以先代之旗即
戎。魏用殷礼,变周之制,故建大白朝,大赤即戎也。明帝又诏曰:“以建寅之
月为正者,其牲用玄;以建丑之月为正者,其牲用白;以建子之月为正者,其牲
用骍。此为牲色各从其正,不随所祀之阴阳也。祭天不嫌于用玄,则祭地不得独
疑于用白也。天地用牲,得无不宜异邪?更议。”于是议者各有引据,无适可从。
又诏曰:“诸议所依据各参错,若阳祀用骍,阴祀用黝,复云祭天用玄,祭地用
黄,如此,用牲之义,未为通也。天地至尊,用牲当同以所尚之色,不得专以阴
阳为别也。今祭皇皇帝天、皇皇后地、天地郊、明堂、宗庙,皆宜同。其别祭五
郊,各随方色,祭日月星辰之类用骍,社稷山川之属用玄,此则尊卑方色,阴阳
众义畅矣。”
三年正月,帝崩,齐王即位。是年十二月,尚书卢毓奏:“烈祖明皇帝以今
年正日弃离万国。《礼》,忌日不乐,甲乙之谓也。烈祖明皇帝建丑之月弃天下,
臣妾之情,于此正日,有甚甲乙。今若以建丑正朝四方,会群臣,设盛乐,不合
于礼。”博士乐祥议:“正日旦受朝贡,群臣奉贽;后五日,乃大宴会作乐。”
太尉属朱诞议:“今因宜改之际,还修旧则,元首建寅,于制为便。”大将军属
刘肇议:“宜过正一日乃朝贺大会,明令天下,知崩亡之日不朝也。”诏曰:
“省奏事,五内断绝,奈何奈何!烈祖明皇帝以正日弃天下,每与皇太后念此日
至,心有剥裂。不可以此日朝群辟,受庆贺也。月二日会,又非故也。听当还夏
正月。虽违先帝通三统之义,斯亦子孙哀惨永怀。又夏正朔得天数者,其以建寅
之月为岁首。”
晋武帝泰始二年九月,群公奏:“唐尧、舜、禹不以易祚改制;至于汤、武,
各推行数。宣尼答为邦之问,则曰行夏之时,辂冕之制,通为百代之言。盖期于
从政济治,不系于行运也。今大晋继三皇之踪,踵舜、禹之迹,应天从民,受禅
有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皆如有虞遵唐故事,于义为弘。”奏可。孙盛曰:
“仍旧,非也。且晋为金行,服色尚赤,考之天道,其违甚矣。”及宋受禅,亦
如魏、晋故事。
魏明帝初,司空王朗议:“古者有年数,无年号,汉初犹然。或有世而改,
有中元、后元。元改弥数,中、后之号不足,故更假取美名,非古也。述春秋之
事,曰隐公元年,则简而易知。载汉世之事,曰建元元年,则后不见。宜若古称
元而已。”明帝不从。乃诏曰:“先帝即位之元,则有延康之号,受禅之初,亦
有黄初之称。今名年可也。”于是尚书奏:“《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宜为太和元年。”诏(缺七字)
周之五礼,其五为嘉。嘉□□《春秋左氏传》曰:“晋侯问襄公年,季武子
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一星终
也。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为冠具。’武子对
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今君在行,
未可具也。请及兄弟之国而假备焉。’晋侯许诺。还及卫,冠于成公之庙,假钟
磬焉,礼也。”贾、服说皆以为人君礼十二而冠也。《古尚书》说武王崩,成王
年十三。推武王以庚辰岁崩,周公以壬午岁出居东,以癸未岁反。《礼》周公冠
成王,命史祝辞。辞,告也;是除丧冠也。周公居东未反,成王冠弁以开金滕之
书,时十六矣。是成王年十五服除,周公冠之而后出也。按《礼》、《传》之文,
则天子诸侯近十二,远十五,必冠矣。《周礼》虽有服冕之数,而无天子冠文。
《仪礼》云:“公侯之有冠礼,夏之末造。”王、郑皆以为夏末上下相乱,篡弑
由生,故作公侯冠礼,则明无天子冠礼之审也。大夫又无冠礼。古者五十而后爵,
何大夫冠礼之有?周人年五十而有贤才,则试以大夫之事,犹行士礼也。故筮日
筮宾,冠于阼以着代,醮于客位,三加弥尊,皆士礼耳。然汉氏以来,天子诸侯,
颇采其议。《志》曰“仪从《冠礼》”是也。汉顺帝冠,又兼用曹褒新礼;褒新
礼今不存。《礼仪志》又云:“乘舆初加缁布进贤,次爵弁、武弁,次通天,皆
于高庙。王公以下,初加进贤而已。”按此文始冠缁布,从古制也,冠于宗庙是
也。魏天子冠一加,其说曰,士礼三加,加有成也。至于天子诸侯,无加数之文
者,将以践阼临民,尊极德备,岂得复与士同?此言非也。夫以圣人之才,犹三
十而立,况十二之年,未及志学,便谓德成,无所劝勉,非理实也。魏氏太子再
加,皇子、王公世子乃三加。孙毓以为一加再加皆非也。《礼》词曰“令月吉日”,
又“以岁之正,以月之令”。鲁襄公冠以冬,汉惠帝冠以三月,明无定月也。后
汉以来,帝加元服,咸以正月。晋咸宁二年秋闰九月,遣使冠汝南王柬,此则晋
礼亦有非必岁首也。《礼》冠于庙,魏以来不复在庙。然晋武、惠冠太子,皆即
庙见,斯亦拟在庙之仪也。晋穆帝、孝武将冠,先以币告庙,讫又庙见也。
晋惠帝之为太子将冠也,武帝临轩,使兼司徒高阳王珪加冠,兼光禄勋、屯
骑校尉华暠赞冠。江左诸帝将冠,金石宿设,百僚陪位。又豫于殿上铺大床。御
府令奉冕帻簪导衮服,以授侍中、常侍。太尉加帻,太保加冕。将加冕,太尉跪
读祝文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皇帝穆穆,思弘衮职。钦若昊天,六合是式。
率遵祖考,永永无极。眉寿惟祺,介兹景福。”加冕讫,侍中系玄紞。侍中脱绛
纱服,加衮服。冠事毕,太保率群臣奉觞上寿,王公以下三称万岁,乃退。按仪
注,一加帻冕而已。宋冠皇太子及蕃王,亦一加也。官有其注。晋武帝泰始十年,
南宫王承年十五,依旧应冠。有司议奏:“礼十五成童。国君十五而生子,以明
可冠之宜。又汉、魏遣使冠诸王,非古典。”于是制诸王十五冠,不复加命。元
嘉十一年,营道侯将冠。诏曰:“营道侯义綦可克日冠。外详旧施行。”何桢
《冠仪约制》及王堪私撰《冠仪》,亦皆家人之可遵用者也。魏齐王正始四年,
立皇后甄氏,其仪不存。
晋武帝咸宁二年,临轩,遣太尉贾充策立后杨氏,纳悼后也。因大赦,赐王
公以下各有差。百僚上礼。太康八年,有司奏:“昏礼纳征,大昏用玄纁,束帛
加珪,马二驷;王侯玄纁,束帛加璧,乘马;大夫用玄纁,束帛加羊。古者以皮
马为庭实,天子加谷珪,诸侯加大璋。可依《周礼》改璧用璋,其羊、雁、酒、
米、玄纁如故。诸侯昏礼加纳采吉期迎各帛五匹,及纳征马四匹,皆令夫家自备,
唯璋官为具之。”尚书朱整议:“按魏氏故事,王娶妃、公主嫁之礼,天子诸侯
以皮马为庭实,天子加以谷珪,诸侯加以大璋。汉高后制,聘后黄金二百斤,马
十二匹;夫人金五十斤,马四匹。魏聘后、王娶妃、公主嫁之礼,用绢百九十匹。
晋兴,故事用绢三百匹。”诏曰:“公主嫁由夫氏,不宜皆为备物,赐钱使足而
已。唯给璋,余如故事。”
成帝咸康二年,临轩,遣使兼太保领军将军诸葛恢、兼太尉护军将军孔愉六
礼备物,拜皇后杜氏,即日入宫。帝御太极殿,群臣毕贺,非礼也。王者昏礼,
礼无其制。《春秋》祭公逆王后于《纪》。《谷梁》、《左氏》说与《公羊》又
不同,而汉、魏遗事阙略者众。晋武、惠纳后,江左又无复仪注,故成帝将纳杜
后,太常华恒始与博士参定其仪。据杜预《左氏传》说主婚,是供其婚礼之币而
已。又周灵王求婚于齐,齐侯问于晏桓子,桓子对曰:“夫妇所生若而人,姑姊
妹则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此则天子之命,自得下达,臣下之答,径自上
通。先儒以为丘明详录其事,盖为王者婚娶之礼也。故成帝临轩遣使称制拜后。
然其仪注,又不具存。
康帝建元元年,纳后褚氏。而仪注陛者不设旄头。殿中御史奏:“今迎皇后,
依昔成恭皇后入宫御物,而仪注至尊衮冕升殿,旄头不设,求量处。又案昔迎恭
皇后,唯作青龙旗,其余皆即御物。今当临轩遣使,而立五牛旗旗,旄头毕罕并
出。即用旧制,今阙。”诏曰:“所以正法服升太极者,以敬其始,故备其礼也。
今云何更阙所重而撤法物邪?又恭后神主入庙,先帝诏后礼宜有降,不宜建五牛
旗,而今犹复设之邪?既不设五牛旗,则旄头毕罕之器易具也。”又诏曰:“旧
制既难准,且于今而备,亦非宜。府库之储,唯当以供军国之费耳。法服仪饰粗
令举,其余兼副杂器,停之。”及至穆帝升平元年,将纳皇后何氏,太常王彪之
始更大引经传及诸故事,以正其礼,深非公羊婚礼不称主人之义。又曰:“王者
之于四海,无非臣妾。虽复父兄之亲,师友之贤,皆纯臣也。夫崇三纲之始,以
定乾坤之仪,安有天父之尊,而称臣下之命,以纳伉俪;安有臣下之卑,而称天
父之名,以行大礼。远寻古礼,无王者此制;近求史籍,无王者此比。于情不安,
于义不通。案咸宁二年,纳悼皇后时,弘训太后母临天下,而无命戚属之臣为武
皇父兄主婚之文。又考大晋已行之事,咸宁故事,不称父兄师友,则咸康华恒所
上合于旧也。臣愚谓今纳后仪制,宜一依咸康故事。”于是从之。
华恒所定六礼,云宜依汉旧及大晋已行之制,此恒犹识前事,故王彪之多从
咸康,由此也。惟以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而咸康群臣贺为失礼;故但依咸宁
上礼,不复贺也。其告庙六礼版文等仪,皆彪之所定也。详推有典制,其纳采版
文玺书曰:“皇帝咨前太尉参军何琦,浑元资始,肇经人伦,爰及夫妇,以奉天
地宗庙社稷,谋于公卿,咸以为宜率由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彪之、宗正综以礼
纳采。”主人曰:“皇帝嘉命,访婚陋族,备数采择。臣从祖弟故散骑侍郎准之
遗女,未闲教训,衣履若而人,钦承旧章,肃奉典制。前太尉参军都乡侯粪土臣
何琦稽首再拜承制诏。”次问名版文曰:“皇帝曰,咨某官某姓,两仪配合,承
天统物,正位于内,必俟令族,重章旧典。今使使持节太常某、宗正某,以礼问
名。”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到,重宣中诏,问臣名族。臣族女父母所生
先臣故光禄大夫雩娄侯桢之遗玄孙,先臣故豫州刺史关中侯恽之曾孙,先臣安丰
太守关中侯睿之孙,先臣故散骑侍郎准之遗女。外出自先臣故尚书左丞胄之外曾
孙,先臣故侍中关内侯夷之外孙女,年十七。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纳吉版
文曰:“皇帝曰,咨某官某姓,人谋龟从,佥曰贞吉,敬从典礼。今使持节太常
某、宗正某,以礼纳吉。”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重宣中诏,太卜元吉。
臣陋族卑鄙,忧惧不堪。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纳征版文:“皇帝曰,咨某
官某姓之女,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姿,如山如河,宜奉宗庙,永承天祚。以玄絺
皮帛马羊钱璧,以章典礼。今使使持节司徒某、太常某,以礼纳征。”主人曰:
“皇帝嘉命,降婚卑陋,崇以上公,宠以典礼,备物典策。钦承旧章,肃奉典制。”
次请期版文:“皇帝曰,咨某官某姓,谋于公卿,大筮元龟,罔有不臧,率遵典
礼。今使使持节太常某、宗正某,以礼请期。”主人曰:“皇帝嘉命,使某重宣
中诏,吉日惟某可迎。臣钦承旧章,肃奉典制。”次亲迎版文:“皇帝曰,咨某
官某姓,岁吉月令,吉日惟某,率礼以迎。今使使持节太保某、太尉某以迎。”
主人曰:“皇帝嘉命,使者某重宣中诏。令月吉辰,备礼以迎。上公宗卿,兼至
副介,近臣百两,臣蝝蚁之族,猥承大礼,忧惧战悸。钦承旧章,肃奉典制。”
其稽首承诏皆如初答。
孝武纳王皇后,其礼亦如之。其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皆用白雁
白羊各一头,酒米各十二斛。唯纳征羊一头,玄絺用帛三匹,绛二匹,绢二百匹,
虎皮二枚,钱二百万,玉璧一枚,马六头,酒米各十二斛,郑玄所谓五雁六礼也。
其珪马之制,备物之数,校太康所奏,又有不同,官有其注。古者昏、冠皆有醮,
郑氏醮文三首具存。
宋文帝元嘉十五年四月,皇太子纳妃,六礼文与纳后不异。百官上礼。其月
壬戌,于太极殿西堂叙宴二宫队主副、司徒征北镇南三府佐、扬兖江三州纲、彭
城江夏南谯始兴武陵庐陵南丰七国侍郎以上,诸二千石在都邑者,并豫会。又诏
今小会可停妓乐,时有临川曹太妃服。
明帝泰始五年十一月,有司奏:“按晋江左以来,太子昏,纳征,礼用玉一,
虎皮二,未详何所准况。或者虎取其威猛有彬炳,玉以象德而有温润。栗珪璋既
玉之美者,豹皮义兼炳蔚,熊罴亦昏礼吉征,以类取象,亦宜并用,未详何以遗
文。晋氏江左,礼物多阙,后代因袭,未遑研考。今法章徽仪,方将大备。宜宪
范经籍,稽诸旧典。今皇太子昏,纳征,礼合用珪璋豹皮熊罴皮与不?下礼官详
依经记更正。若应用者,为各用一?为应用两?”博士裴昭明议:“案《周礼》,
纳征,玄纁束帛俪皮。郑玄注云:束帛,以仪注,以虎皮二。太元中,公主纳征,
以虎豹皮各一具。岂谓婚礼不辨王公之序,故取虎豹皮以尊革其事乎?虎豹虽文,
而征礼所不用。熊罴吉祥,而婚典所不及。珪璋虽美,或为用各异。今帝道弘明,
徽则光阐,储皇聘纳,宜准经诰。凡诸僻谬,并合详裁。虽礼代不同,文质或异,
而郑为儒宗,既有明说,守文浅见,盖有惟疑。兼太常丞孙诜议以为:‘聘币之
典,损益惟义,历代行事,取制士婚。若珪璋之用,实均璧品,采豹之彰,义齐
虎文,熊罴表祥,繁衍攸寄。今储后崇聘,礼先训远,皮玉之美,宜尽晖备。
《礼》称束帛俪皮,则珪璋数合同璧,熊罴文豹,各应用二。’长兼国子博士虞
龢议:‘案《仪》《礼》纳征,直云玄絺束帛杂皮而已。《礼记郊特牲》云虎豹
皮与玉璧,非虚作也。则虎豹之皮,居然用两,珪璧宜仍旧各一也。’参诜、龢
二议不异,今加珪璋各一,豹熊罴皮各二,以龢议为允。”诏可。
晋武帝太始十年,将聘拜三夫人九嫔。有司奏:“礼,皇后聘以谷珪,无妾
媵礼贽之制。”诏曰:“拜授可依魏氏故事。”于是临轩使使持节兼太常拜夫人,
兼御史中丞拜九嫔。汉、魏之礼,公主居第,尚公主者来第成婚。司空王朗以为
不可,其后乃革。
凡遣大使拜皇后、三公,及冠皇太子,及拜蕃王,帝皆临轩。其仪,太乐令
宿设金石四厢之乐于殿前。漏上二刻,侍中、侍臣、冗从仆射、中谒者、节骑郎、
虎贲,旄头遮列,五牛旗皆入。虎贲中郎将、羽林监分陛端门内。侍御史、谒者
各一人监端门。廷尉监、平分陛东、西中华门。漏上三刻,殿中侍御史奏开殿之
殿门、南止车门、宣阳城门。军校、侍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散骑侍郎
升殿夹御座。尚书令以下应阶者以次入。治礼引大鸿胪入,陈九宾。漏上四刻,
侍中奏:“外办。”皇帝服衮冕之服,升太极殿,临轩南面。谒者前北面一拜,
跪奏:“大鸿胪臣某稽首言,群臣就位。谨具。”侍中称制曰:“可。”谒者赞
拜,在位皆再拜。大鸿胪称臣一拜,仰奏:“请行事。”侍中称制曰;“可。”
鸿胪举手曰:“可行事。”谒者引护当使者当拜者入就拜位。四厢乐作。将拜,
乐止。礼毕出。官有其注。旧时岁旦,常设苇茭桃梗,磔鸡于宫及百寺门,以禳
恶气。《汉仪》,则仲夏之月设之,有桃卯,无磔鸡。案明帝大修禳礼,故何晏
禳祭议据鸡牲供禳衅之事,磔鸡宜起于魏也。桃卯本汉所以辅,卯金又宜魏所除
也,但未详改仲夏在岁旦之所起耳。宋皆省,而诸郡县此礼往往犹存。
上代聘享之礼,虽颇见经传,然首尾不全。《叔孙通传》载通所制汉元会仪,
纲纪粗举,施于今,又未周备也。魏国初建,事多兼阙,故黄初三年,始奉璧朝
贺。何承天云,魏元会仪无存者。案何桢《许都赋》曰:“元正大飨,坛彼西南。
旗幕峨峨,檐宇弘深。”王沈《正会赋》又曰:“华幄映于飞云,朱幕张于前庭。
縆青帷于两阶,象紫极之峥嵘。延百辟于和门,等尊卑而奉璋。”此则大飨悉在
城外,不在宫内也。臣案魏司空王朗奏事曰:“故事,正月朔,贺。殿下设两百
华灯,对于二阶之间。端门设庭燎火炬,端门外设五尺、三尺灯。月照星明,虽
夜犹昼矣。”如此,则不在城外也。何、王二赋,本不在洛京。何云《许都赋》,
时在许昌也。王赋又云“朝四国于东巡”,亦赋许昌正会也。
晋武帝世,更定元会注,今有《咸宁注》是也。傅玄《元会赋》曰:“考夏
后之遗训,综殷、周之典艺,采秦、汉之旧仪,定元正之嘉会。”此则兼采众代
可知矣。《咸宁注》,先正一日,守宫宿设王公卿校便坐于端门外,大乐鼓吹又
宿设四厢乐及牛马帷皞于殿前。夜漏未尽十刻,群臣集到,庭燎起火。上贺谒报,
又贺皇后。还从云龙东中华门入谒,诣东皞下便坐。漏未尽七刻,群司乘车与百
官及受贽郎下至计吏,皆入,诣陛部立。其陛卫者,如临轩仪。漏未尽五刻,谒
者仆射、大鸿胪各奏:“群臣就位定。”漏尽,侍中奏:“外办。”皇帝出,钟
鼓作,百官皆拜伏。太常导皇帝升御座,钟鼓止,百官起。大鸿胪跪奏:“请朝
贺。”治礼郎赞:“皇帝延王登。”大鸿胪跪赞:“蕃王臣某等奉白璧各一,再
拜贺。”太常报:“王悉登。”谒者引上殿,当御座。皇帝兴,王再拜。皇帝坐,
复再拜,跪置璧御座前,复再拜。成礼讫,谒者引下殿,还故位。治礼郎引公、
特进、匈奴南单于子、金紫将军当大鸿胪西,中二千石、二千石、千石、六百石
当大行令西,皆北面伏。大鸿胪跪赞:“太尉、中二千石等奉璧皮帛羔雁雉,再
拜贺。”太常赞:“皇帝延君登。”礼引公至金紫将军上殿,当御座。皇帝兴,
皆再拜。皇帝坐,又再拜。跪置璧皮帛御座前,复再拜。成礼讫,赞者引下殿,
还故位。王公置璧成礼时,大行令并赞,殿下中二千石以下同。成礼讫,以贽授
受贽郎,郎以璧帛付谒者,羔雁雉付太官。太乐令跪请奏雅乐,以次作乐。乘黄
令乃出车,皇帝罢入,百官皆坐。昼漏上水六刻,诸蛮夷胡客以次入,皆再拜讫,
坐。御入三刻,又出。钟鼓作。谒者仆射跪奏:“请群臣上。”谒者引王公至二
千石上殿,千石、六百石停本位。谒者引王诣尊酌寿酒,跪授侍中。侍中跪置御
座前。王还自酌,置位前。谒者跪奏:“蕃王臣某等奉觞再拜,上千万岁寿。”
侍中曰:“觞已上。”百官伏称万岁,四厢乐作,百官再拜。已饮,又再拜。谒
者引诸王等还本位。陛者传就席,群臣皆跪诺。侍中、中书令、尚书令各于殿上
上寿酒,登歌乐升,太官令又行御酒。御酒升阶,太官令跪授侍郎,侍郎跪进御
座前。乃行百官酒。太乐令跪奏:“奏登歌。”三。终,乃降。太官令跪请御饭
到陛,群臣皆起。太官令持羹跪授司徒;持饭跪授大司农;尚食持案并授侍郎,
侍郎跪进御座前。群臣就席,太乐令跪奏:“食。举乐。”太官行百官饭案遍。
食毕,太乐令跪奏:“请进儛。”儛以次作。鼓吹令又前跪奏:“请以次进
众伎。”乃召诸郡计吏前,授敕戒于阶下。宴乐毕,谒者一人跪奏:“请罢退。”
钟鼓作,群臣北面再拜出。江左更随事立位,大体亦无异也。宋有天下,多仍旧
仪,所损益可知矣。
晋江左注,皇太子出会者,则在三恪下、王公上。宋文帝元嘉十一年,升在
三恪上。魏制,蕃王不得朝觐。明帝时有朝者,皆由特恩,不得以为常。晋泰始
中,有司奏:“诸侯之国,其王公以下入朝者,四方各为二番,三岁而周,周则
更始。若临时有解,却在明年。来朝之后,更满三岁乃复,不得从本数。朝礼执
璧如旧朝之制。不朝之岁,各遣卿奉聘。”奏可。江左王侯不之国,其有授任居
外,则同方伯刺史二千石之礼,亦无朝聘之制,此礼遂废。
正旦元会,设白虎樽于殿庭。樽盖上施白虎,若有能献直言者,则发此樽饮
酒。案《礼记》,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鼓钟。杜蒉自外
来,闻钟声曰:“安在?”曰:“在寝。”杜蒉入寝,历阶而升,酌曰:“旷饮
斯。”又酌曰:“调饮斯。”又酌,堂上北面坐饮之。降,趋而出。平公呼而进
之曰:“蒉,曩者尔心或开予,是以不与尔言,尔饮旷,何也?”曰:“子卯不
乐,知悼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旷也,太师也。不以诏,是以饮之也。”
“尔饮调,何也。”曰:“调也,君之亵臣也。为一饮一食,忘君之疾,是以饮
之也。”“尔饮,何也?”曰:“蒉也宰夫,唯刀匕是供,又敢与知防,是以饮
也。”平公曰;“寡人亦有过焉。酌而饮寡人。”杜蒉洗而扬觯。公谓侍者曰:
“如我死,则必无废斯爵。”至于今,既毕献,斯扬觯,谓之“杜举”。白虎樽,
盖杜举之遗式也。画为虎,宜是后代所加,欲令言者猛如虎,无所忌惮也。
汉以高帝十月定秦旦为岁首,至武帝虽改用夏正,然朔犹常飨会,如元正之
仪。魏、晋则冬至日受万国及百僚称贺,因小会。其仪亚于岁旦,晋有其注。宋
永初元年八月,诏曰:“庆冬使或遣不,役宜省,今可悉停。唯元正大庆,不得
废耳。郡县遣冬使诣州及都督府者,亦宜同停。”
孙权始都武昌及建业,不立郊兆。至末年太元元年十一月,祭南郊,其地今
秣陵县南十余里郊中是也。晋氏南迁,立南郊于巳地,非礼所谓阳位之义也。宋
武大明三年九月,尚书右丞徐爰议:“郊祀之位,远古蔑闻。《礼记》‘燔柴于
太坛,祭天也。’‘兆于南郊,就阳位也。’汉初甘泉河东禋埋易位,终亦徙于
长安南北。光武绍祚,定二郊洛阳南北。晋氏过江,悉在北。及郊兆之议,纷然
不一。又南出道狭,未议开阐,遂于东南巳地创立丘坛。皇宋受命,因而弗改。
且居民之中,非邑外之谓。今圣图重造,旧章毕新,南驿开涂,阳路修远。谓宜
移郊正午,以定天位。”博士司马兴之、傅郁、太常丞陆澄并同爰议。乃移郊兆
于秣陵牛头山西,正在宫之午地。世祖崩,前废帝即位,以郊旧地为吉祥,移还
本处。北郊,晋成帝世始立,本在覆舟山南。宋太祖以其地为乐游苑,移于山西
北。后以其地为北湖,移于湖塘西北。其地卑下泥湿,又移于白石村东。其地又
以为湖,乃移于钟山北京道西,与南郊相对。后罢白石东湖,北郊还旧处。
南郊,皇帝散斋七日,致斋三日。官掌清者亦如之。致斋之朝,御太极殿幄
坐。着绛纱袍,黑介帻,通天金博山冠。先郊日未晡五刻,夕牲。公卿京兆尹众
官悉坛东就位,太祝史牵牲入。到榜,禀牺令跪白:“请省牲。”举手曰:“腯
。”太祝令绕牲,举手曰:“充。”太祝令牵牲诣庖。以二陶豆酌毛血,其一
奠皇天神座前,其一奠太祖神座前。郊之日未明八刻,太祝令进馔,郎施馔。牲
用茧栗二头,群神用牛一头。醴用翙鬯,藉用白茅。玄酒一器,器用匏陶,以瓦
樽盛酒,瓦圩斟酒。璧用苍玉。蒯席各二,不设茵蓐。古者席藁,晋江左用蒯。
车驾出,百官应斋及从驾填街先置者,各随申摄从事。上水一刻,御服龙衮,平
天冠,升金根车,到坛东门外。博士、太常引入到黑攒。太祝令跪执匏陶,酒以
灌地。皇帝再拜,兴。群臣皆再拜伏。治礼曰:“兴。”博士、太常引皇帝至南
阶,脱舄升坛,诣罍盥。黄门侍郎洗爵,跪授皇帝。执樽郎授爵,酌秬鬯授皇帝。
跪奠皇天神座前,再拜,兴。次诣太祖配天神座前,执爵跪奠,如皇天之礼。南
面北向,一拜伏。太祝令各酌福酒,合置一爵中,跪进皇帝,再拜伏。饮福酒讫,
博士、太常引帝从东阶下,还南阶。谒者引太常升坛,亚献。谒者又引光禄升坛,
终献。讫,各降阶还本位。太祝送神,跪执匏陶,酒以灌地。兴。直南行出坛门,
治礼举手白,群臣皆再拜伏。皇帝盘,治礼曰:“兴。”博士跪曰:“祠事毕,
就燎。”博士、太常引皇帝就燎位,当坛东阶,皇帝南向立。太祝令以案奉玉璧
牲体爵酒黍饭诸馔物,登柴坛施设之。治礼举手曰:“可燎。”三人持火炬上。
火发。太祝令等各下坛。坛东西各二十人,以炬投坛,火半柴倾。博士仰白:
“事毕。”皇帝出便坐。解严。天子有故,则三公行事,而太尉初献,其亚献、
终献,犹太常、光禄勋也。北郊斋、夕牲、进熟,及乘舆百官到坛三献,悉如南
郊之礼;唯事讫,太祝令牲玉馔物诣坎置牲上讫,又以一牲覆其上。治礼举手曰:
“可埋。”二十人俱时下土。填坎欲半,博士仰白:“事毕。”帝出。自魏以来,
多使三公行事,乘舆罕出矣。魏及晋初,仪注虽不具存,所损益汉制可知也。江
左以后,官有其注。
魏文帝诏曰:“汉氏不拜日于东郊,而旦夕常于殿下东面拜日,烦亵似家人
之事,非事天郊神之道也。”黄初二年正月乙亥,朝日于东门之外。按《礼》,
天子以春分朝日于东,秋分夕月于西,今正月,非其时也。《汉郊祀志》,帝郊
泰畤,平旦出竹宫东向揖日,其夕西向揖月。此为即用郊日,不俟二分也。明帝
太和元年二月丁亥朔,朝日于东郊,八月己丑,夕月于西郊,此古礼也。《白虎
通》:“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此其义也。《尚书大传》,迎日之词
曰:“维某年某月上日。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维予一人。某敬
拜迎日于郊。”吴时郎陈融奏《东郊颂》,吴时亦行此礼也。晋武帝太康二年,
有司奏:“春分依旧车驾朝日,寒温未适,可不亲出。”诏曰:“礼仪宜有常;
如所奏,与故太尉所撰不同,复为无定制。间者方难未平,故每从所奏。今戎事
弭息,唯此为大。”案此诏,帝复为亲朝日也。此后废。
殷祠,皇帝散斋七日,致斋三日。百官清者亦如之。致斋之日,御太极殿幄
坐,着绛纱袍,黑介帻,通天金博山冠。祠之日,车驾出,百官应斋从驾留守填
街先置者,各依宣摄从事。上水一刻,皇帝着平冕龙衮之服,升金根车,到庙北
门讫。治礼、谒者各引太乐、太常、光禄勋、三公等皆入在位。皇帝降车入庙,
脱舄盥,及洗爵,讫,升殿。初献,奠爵,乐奏。太祝令跪读祝文,讫,进奠神
座前,皇帝还本位。博士引太尉亚献,讫,谒者又引光禄勋终献。凡禘祫大祭,
则神主悉出庙堂,为昭穆以安坐,不复停室也。晋氏又有阴室四殇,治礼引阴室
以次奠爵于馔前。其功臣配飨者,设坐于庭,谒者奠爵于馔前。皇帝不亲祠,则
三公行事,而太尉初献,太常亚献,光禄勋终献也。四时祭祀,亦皆于将祭必先
夕牲,其仪如郊。
晋武帝太始七年四月,帝将亲祠,车驾夕牲,而仪注还不拜。诏问其故。博
士奏:“历代相承如此。”帝曰:“非致敬宗庙之礼也。”于是实拜而还,遂以
为制。太康中,有司奏议,十一月一日合朔奠、冬烝、夕牲同日,可有司行事。
诏曰:“夕牲而令有司行事,非也。改择上旬他日。”案此则武帝夕牲必躬临拜,
而江左以来复止也。晋元帝建武元年十月辛卯,即晋王位,行天子殷祭之礼,非
常之事也。孝武太元十一年九月,皇女亡及应烝祠。中书侍郎范宁奏:“案《丧
服》传,有死宫中者,三月不举祭,不别长幼之与贵贱也。皇女虽在婴孩,臣窃
以为疑。”于是尚书奏使三公行事。昔汉灵帝世,立春尚斋迎气东郊,尚书左丞
殴杀陌使于南书寺,于是诏书曰:“议郎蔡邕、博士任敏,问可斋祠不?得无不
宜?”邕等对曰:“按上帝之祠,无所为废。宫室至大,陌使至微,日又宽,可
斋无疑。”宁非不知有此议,然不从也。魏及晋初,祭仪虽不具存,江左则备矣。
官有其注。
祠太社、帝社、太稷,常以岁二月八月二社日祠之。太祝令夕牲进熟,如郊
庙仪。司空、太常、大司农三献也。官有其注。周礼王亲祭,汉以来,有司行事。
汉安帝元初六年,立六宗祠于国西北戌城地,祠仪比泰社。日月将交会,太史上
合朔。尚书先事三日,宣摄内外,戒严。挚虞《决疑》曰:“凡救蚀者,皆着赤
帻,以助阳也。日将蚀,天子素服避正殿,内外严警,太史登灵台,伺候日变。
更伐鼓于门,闻鼓音,侍臣皆着赤帻,带剑入侍。三台令史以上,皆各持剑立其
户前。卫尉卿驰绕宫,伺察守备,周而复始。日复常,乃皆罢。”鲁昭公十七年,
六月朔,日有蚀之。祝史请所由,叔孙昭子曰:“日有蚀之,天子不举乐,伐鼓
于社;诸侯用敝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又以赤丝为绳系社,祝史陈辞以责之。
社,勾龙之神,天子之上公,故责之。合朔,官有其注。
昔汉建安中,将王会,而太史上言正旦当日蚀,朝士疑会不。共诣尚书令荀
文若谘之,时广平计吏刘劭在坐,曰:“梓慎、裨灶,古之良史,犹占水火,错
失天时。《礼》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者四,日蚀在一。然则圣人垂制,
不为变异豫废朝礼者,或灾消异伏,或推术谬误也。”文若及众人咸喜而从之,
遂朝会如旧,日亦不蚀。劭由此显名,魏史美而书之。魏高贵乡公正元二年三月
朔,太史奏日蚀而不蚀。晋文王时为大将军,大推史官不验之负。史官答曰;
“合朔之时,或有日掩月,或有月掩日。月掩日,则蔽障日体,使光景有亏,故
谓之日蚀;日掩月,则日于月上过,谓之阴不侵阳,虽交无变。日月相掩必食之
理,无术以知,是以尝禘郊社,日蚀则接祭,是亦前代史官不能审蚀也。自汉故
事,以为日蚀必当于交。每至其时,申警百官,以备日变。故《甲寅诏》有备蚀
之制,无考负之法。古来黄帝、颛顼、夏、殷、周、鲁六历,皆无推日蚀法,但
有考课疏密而已。负坐之条,由本无术可课,非司事之罪。”乃止。
晋武帝咸宁三年、四年,并以正旦合朔却元会,改魏故事也。晋元帝太兴元
年四月合朔,中书侍郎孔愉奏曰:“《春秋》日有蚀之,天子伐鼓于社,攻诸阴
也。诸侯伐鼓于朝,臣自攻也。案尚书符,若日有变,便伐鼓于诸门,有违旧典。”
诏曰:“所陈有正义,辄敕外改之。”
至康帝建元元年,太史上元日合朔,朝士复疑应却会与否。庾冰辅政,写刘
劭议以示八坐,于时有谓劭为不得礼意,荀文若从之,是胜人之一失。故蔡谟遂
着议非之曰:“劭论灾消异伏,又以慎、灶犹有错失,太史上言亦不必审,其理
诚然也。而云圣人垂制,不为变异豫废朝礼,此则谬矣。灾祥之发,所以谴告人
君,王者所重诫。故素服废乐,退避正寝,百官降物,用币伐鼓,躬亲而救之。
夫敬诫之事,与其疑而废之,宁慎而行之。故孔子、老聃助葬于巷党,以丧不见
星而行,故日蚀而止柩,曰安知其不见星也。今史官言当蚀,亦安知其不蚀乎?
夫子、老聃豫行见星之防,而劭废之,是弃圣贤之成规也。鲁桓公壬申有灾,而
以乙亥尝祭,《春秋》讥之。灾事既过,犹退惧未已,故废宗庙之祭;况闻天眚
将至,行庆乐之会,于礼乖矣。《礼记》所云‘诸侯入门不得终礼者’,谓日官
不豫言,诸侯既入,见蚀乃知耳;非先闻当蚀,而朝会不废也。别此,可谓失其
义指。刘劭所执者《礼记》也;夫子、老聃巷党之事,亦《礼记》所言,复违而
反之,进退无据。荀令所善,汉朝所从,遂使此言至今见称,莫知其谬。后来君
子,将拟以为式,故正之云尔。”于是冰从众议,遂以却会。至永和中,殷浩辅
政,又欲从刘劭议不却会。王彪之据咸宁、建元故事,又曰:“《礼》云,诸侯
旅见天子,不得终礼而废者四,自谓卒暴有之,非为先存其事而徼幸史官推术缪
错,故不豫废朝礼也。”于是又从彪之,相承至今。
耕籍之礼尚矣,汉文帝修之。及昭帝幼即大位,耕于钩盾弄田。明帝永平十
五年二月,东巡,耕于下邳。章帝元和三年正月北巡,耕于怀县。魏三祖皆亲耕
籍。晋武帝泰始四年,有司奏始耕祠先农,可令有司行事。诏曰:“夫民之大事,
在祀与农。是以古之圣王,躬耕帝籍,以供郊庙之粢盛,且以训化天下。近代以
来,耕籍止于数步中,空有慕古之名,曾无供祀训农之实,而有百官车徒之费。
今修千亩之制,当与群公卿士,躬稼穑之艰难,以帅先天下。主者详具其制,并
下河南处田地于东郊之南,洛水之北,平良中水者。若无官田,随宜便换,不得
侵民人也。”自此之后,其事便废,史注载多有阙。止元、哀二帝,将修耕籍,
贺循等所上注,及裴宪为胡中所定仪,又未详允。
元嘉二十年,太祖将亲耕,以其久废,使何承天撰定仪注。史学生山谦之已
私鸠集,因以奏闻。乃下诏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一夫辍耕,饥者必
及。仓廪既实,礼节以兴。自顷在所贫耗,家无宿积,阴阳暂偏,则人怀愁垫;
年或不稔,而病乏比室。诚由政德未孚,以臻斯弊,抑亦耕桑未广,地利多遗。
宰守微化导之方,氓庶忘勤分之义。永言弘济,明发载怀。虽制令亟下,终莫惩
劝,而坐望滋殖,庸可致乎!有司其班宣旧条,务尽敦课。游食之徒,咸令附业。
考核勤惰,行其诛赏;观察能殿,严加黜陟。古者从时脉土,以训农功,躬耕帝
籍,敬供粢盛。仰瞻前王,思遵令典,便可量处千亩,考卜元辰。朕当亲率百辟,
致礼郊甸。庶几诚素,奖被斯民。”于是斟酌众条,造定图注。先立春九日,尚
书宣摄内外,各使随局从事。司空、大农、京尹、令、尉,度宫之辰地八里之外,
整制千亩,开阡陌。立先农坛于中阡西陌南,御耕坛于中阡东陌北。将耕,宿设
青幕于耕坛之上。皇后帅六宫之人出种穜之种,付籍田令。耕日,太祝以一太
牢告祠先农,悉如祠帝社之仪。孟春之月,择上辛后吉亥日,御乘耕根三盖车,
驾苍驷,青旗,着通天冠,青帻,朝服青衮,带佩苍玉。蕃王以下至六百石皆衣
青。唯三台武卫不耕,不改服章。车驾出,众事如郊庙之仪。车驾至籍田,侍中
跪奏:“尊降车。”临坛,大司农跪奏:“先农已享,请皇帝亲耕。”太史令赞
曰:“皇帝亲耕。”三推三反。于是群臣以次耕,王公五等开国诸侯五推五反,
孤卿大夫七推七反,士九推九反。籍田令率其属耕,竟亩,洒种,即耰,礼毕。
魏氏虽天子耕籍,其蕃镇诸侯,并阙百亩之礼。晋武帝末,有司奏:“古诸侯耕
籍百亩,躬秉耒耜,以奉社稷宗庙,以劝率农功。今诸王治国,宜修耕籍之义。”
然未施行。宋太祖东耕后,乃班下州郡县,悉备其礼焉。
周礼,王后帅内外命妇,蚕于北郊。汉则东郊,非古也。魏则北郊,依周礼
也。晋则西郊,宜是与籍田对其方也。魏文帝黄初七年正月,命中宫蚕于北郊。
按韦诞《后蚕颂》,则于时汉注已亡,更考撰其仪也。及至晋氏,先蚕多采魏法。
晋武帝太康六年,散骑常侍华峤奏:“先王之制,天子诸侯亲耕千亩,后夫人躬
蚕桑。今陛下以圣明至仁,修先王之绪,皇后体资生之德,合配乾之义,而教道
未先,蚕礼尚阙。以为宜依古式,备斯盛典。”诏曰:“古者天子亲籍以供粢盛,
后夫人躬蚕以备祭服。所以聿遵孝敬,明教示训也。今籍田有制,而蚕礼不修。
中间务多,未暇崇备。今天下无事,宜修礼以示四海。其详依古典及近代故事,
以参今宜。明年施行。”于是使侍中袁粲草定其仪。皇后采桑坛在蚕室西,帷宫
中门之外,桑林在其东,先蚕坛在宫外门之外而东南。取民妻六人为蚕母。蚕将
生,择吉日,皇后着十二笄,依汉魏故事,衣青衣,乘油盖云母安车,驾六马。
女尚书着貂蝉,佩玺,陪乘,载筐钩。公主、三夫人、九嫔、世妇、诸太妃、公
太夫人、公夫人,及县乡君、郡公侯特进夫人、外世妇、命妇,皆步摇、衣青,
各载筐钩从。蚕桑前一日,蚕官生蚕着薄上。桑日,太祝令以一太牢祠先蚕。皇
后至西郊,升坛,公主以下陪列坛东。皇后东面躬桑,采三条;诸妃公主各采五
条;县乡君以下各采九条。悉以桑授蚕母。还蚕室。事讫,皇后还便坐,公主以
下以次就位,设飨赐绢各有差。宋孝武大明四年,又修此礼。
汉献帝建安二十二年,魏国作泮宫于邺城南。魏文帝黄初五年,立太学于洛
阳。齐王正始中,刘馥上疏曰:“黄初以来,崇立太学,二十余年,而成者盖寡。
由博士选轻,诸生避役,高门子弟,耻非其伦,故无学者。虽有其名,而无其实;
虽设其教,而无其功。宜高选博士,取行为人表,经任人师者,掌教国子。依遵
古法,使二千石以上子孙,年从十五,皆入太学。明制黜陟,陈荣辱之路。”不
从。晋武帝泰始八年,有司奏:“太学生七千余人,才任四品,听留。”诏:
“已试经者留之,其余遣还郡国。大臣子弟堪受教者,令入学。”咸宁二年,起
国子学。盖《周礼》国之贵游子弟所谓国子,受教于师氏者也。太康五年,修作
明堂、辟雍、灵台。孙休永安元年,诏曰:“古者建国,教学为先。所以导世治
性,为时养器也。自建兴以来,时事多故,吏民颇以目前趋务,弃本就末,不循
古道。夫所尚不淳,则伤化败俗。其按旧置学官,立《五经》博士,核取应选,
加其宠禄。科见史之中及将吏子弟有志好者,各令就业。一岁课试,差其品第,
加以位赏。使见之者乐其荣,闻之者羡其誉。以淳王化,以隆风俗。”于是立学。
元帝为晋王,建武初,骠骑将军王导上疏:
夫治化之本,在于正人伦。人伦之正,存乎设庠序。庠序设而五教明,则德
化洽通,彝伦攸叙,有耻且格也。父子兄弟夫妇长幼之序顺,而君臣之义固矣。
《易》所谓正家而天下定者也。故圣王蒙以养正,少而教之,使化沾肌骨,习以
成性,有若自然,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行成德立,然后裁之以位,虽王之嫡
子,犹与国子齿,使知道而后贵。其取才用士,咸先本之于学。故《周礼》,乡
大夫“献贤能之书于王,王拜而受之”。所以尊道而贵士也。人知士之所贵,由
乎道存;则退而修其身,修其身以及其家,正家以及于乡,学于乡以登于朝。反
本复始,各求诸己,敦素之业着,浮伪之道息,教使然也。故以之事君则忠,用
之莅下则仁,即孟轲所谓“未有仁而遗其亲,义而后其君者也”。
自顷皇纲失统,礼教陵替,颂声不兴,于今二纪。《传》曰:三年不为礼,
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而况如此其久者乎?先进渐忘揖让之容,后生
唯闻金革之响。干戈日寻,俎豆不设,先王之道弥远,华伪之风遂滋,非所以习
民靖俗,端本抑末之谓也。殿下以命世之资,属当倾危之运,礼乐征伐,翼成中
兴,将涤秽荡瑕,拨乱反正。诚宜经纶稽古,建明学校;阐扬六艺,以训后生,
使文武之道,坠而复兴。方今《小雅》尽废,戎虏扇炽,节义陵迟,国耻未雪。
忠臣义士,所以扼腕拊心;礼乐政刑,当并陈以俱济者也。苟礼义胶固,纯风载
洽,则化之所陶者广,而德之所被者大,义之所属者深,而威之所震者远矣。由
斯而进,则可朝服济河,使帝典阙而复补,王纲弛而更张;饕餮改情,兽心革面,
揖让而蛮夷服,缓带而天下从,得乎其道者,岂难也哉!故有虞舞干戚而三苗化,
鲁僖作泮宫而淮夷平,桓、文之霸,皆先教而后战。今若聿遵前典,兴复教道,
使朝之子弟,并入于学,立德出身者咸习之而后通。德路开而伪涂塞,则其化不
肃而成,不严而治矣。选明博修礼之士以为之师,隆教贵道,化成俗定,莫尚于
斯也。
散骑常侍戴邈又上表曰:
臣闻天道之所运,莫大于阴阳;帝王之至务,莫重于礼学。是以古之建国,
教学为先。国有明堂辟雍之制,乡有庠序黉校之仪,皆所以抽导幽滞,启广才思,
盖以六四有《困》《蒙》之吝,君子大养正之功也。昔仲尼列国之大夫耳,兴礼
修学于洙、泗之间,四方髦俊,斐然向风,受业身通者七十余人。自兹以来,千
载寂漠。岂天下小于鲁国,贤哲乏于曩时?厉与不厉故也。
自顷遭无妄之祸,社稷有缀旒之危;寇羯饮马于长江,凶狡虎步于万里,遂
使神州萧条,鞠为茂草;四海之内,人迹不交。霸主有旰食之忧,黎民怀荼毒之
痛,戎首交并于中原,何遽笾豆之事哉!然“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
乐必崩”。况旷载累纪,如此之久邪!今末进后生,目不睹揖让升降之礼,耳不
闻钟鼓管弦之音,文章散灭胡马之足,图谶无复孑遗于世。此盖圣达之所深悼,
有识之所咨嗟也。夫治世尚文,遭乱尚武,文武迭用,久长之道。譬之天地昏明
之术,自古以来,未有不由之者也。今以天下未一,非兴礼学之时,此言似是而
非。夫儒道深奥,不可仓卒而成,古之俊乂,必三年而通一经。比须寇贼清夷,
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功成事定,谁与制礼作乐者哉!又贵游之子,未必有斩
将搴旗之才,亦未有从军征戍之役,不及盛年讲肄道义,使明珠加莹磨之功,荆、
随发采琢之美,不亦良可惜乎!
愚以世丧道久,民情玩于所习,纯风日去,华竞日彰,犹火之消膏而莫之觉
也。今天地造始,万物权舆,圣朝以神武之德,值革命之运,荡近世之流弊,继
千载之绝轨,笃道崇儒,创立大业。明主唱之于上,宰辅笃之于下,夫上之所好,
下必有过之者焉。是故双剑之节崇,而飞白之俗成;挟琴之容饰,而赴曲之和作。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实在所以感之而已。臣以暗浅,不能远识格言,谓宜
以三时之隙,渐就经始。
太兴初,议欲修立学校,唯《周易》王氏、《尚书》郑氏、《古文》孔氏、
《毛诗》、《周官》、《礼记》、《论语》、《孝经》郑氏、《春秋左传》杜氏、
服氏,各置博士一人。其《仪礼》、《公羊》、《谷梁》及郑《易》,皆省不置
博士。太常荀崧上疏曰:
臣闻孔子有云,“才难,不其然乎”。自丧乱以来,经学尤寡。儒有席上之
珍,然后能弘明道训。今处学则阙朝廷之秀,仕朝则废儒学之美。昔咸宁、太康、
元康、永嘉之中,侍中、常侍、黄门之深博道奥,通洽古今,行为世表者,领国
子博士。一则应对殿堂,奉酬顾问;二则参训门子,以弘儒学;三则祠、仪二曹,
及太常之职,以得藉用质疑。今皇朝中兴,美隆往初,宜宪章令轨,祖述前典。
世祖武皇帝圣德钦明,应运登禅,受终于魏。崇儒兴学,治致升平。经始明堂,
营建辟雍,告朔班政,乡饮大射,西阁东序,图书禁籍,台省有宗庙太府金墉故
事,太学有《石经》《古文》。先儒典训,贾、马、郑、杜、服、孔、王、何、
颜、尹之徒,章句传注众家之学,置博士十九人。九州之中,师徒相传,学士如
林,犹是选张华、刘寔居太常之官,以重儒教。
《传》称“孔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自顷中夏殄瘁,讲诵遏
密,斯文之道,将坠于地。陛下圣哲龙飞,阐弘祖烈,申命儒术,恢崇道教,乐
正《雅》、《颂》,于是乎在。江、扬二州,先渐声教,学士遗文,于今为盛;
然方之畴昔,犹千之一也。臣学不章句,才不弘道,阶缘光宠,遂忝非服。方之
华、实,儒风邈远;思竭驽骀,庶增万分,愿斯道隆于百代之上,搢绅咏于千载
之下。
伏闻节省之制,皆三分置二,博士旧员十有九人,今五经合九人。准古计今,
犹未中半。九人以外,犹宜增四。愿陛下万机余暇,时垂省览。《周易》一经,
有郑玄注,其书根源,诚可深惜,宜为郑《易》博士一人。《仪礼》一经,所谓
曲礼,郑玄于《礼》特明,皆有证据,宜置郑《仪礼》博士一人。《春秋公羊》,
其书精隐,明于断狱,宜置博士一人。《谷梁》简约隐要,宜存于世,置博士一
人。昔周之衰,下陵上替,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善者谁
赏,恶者谁罚,纲纪乱矣。孔子惧而作《春秋》,诸侯讳妒,惧犯时禁,是以
微辞妙旨,义不显明,故曰“知我者其唯《春秋》,罪我者其唯《春秋》。”时
左丘明、子夏造膝亲受,无不精究。孔子既没,微言将绝,于是丘明退撰所闻而
为之《传》。其书善礼,多膏腴美辞;张本继末,以发明经意,信多奇伟,学者
好之。儒者称公羊高亲受子夏,立于汉朝,辞义清俊,断决明审,多可采用,董
仲舒之所善也。谷梁赤师徒相传,暂立于汉,时刘向父子,汉之名儒,犹执一家,
莫肯相从。其书文清约,诸所发明,或是《左氏》、《公羊》所不载,亦足有所
订正,是以《三传》并行于先代,通才未能孤废。今去圣久远,斯文将坠,与其
过废,宁过而立也。臣以为《三传》虽同一《春秋》,而发端异趣。案如三家异
同之说,义则战争之场,辞亦剑戟之锋,于理不可得共。博士宜各置一人,以传
其学。
元帝诏曰:“崧表如此,皆经国大务,而为治所由。息马投戈,犹可讲艺。
今虽日不暇给,岂忘本而道存邪!可共博议之。”有司奏宜如崧表。诏曰:
“《谷梁》肤浅,不足立博士。余如所奏。”会王敦之难,事不施行。
成帝咸康三年,国子祭酒袁环、太常冯怀又上疏曰:
臣闻先王之教也,崇典训,明礼学,以示后生,道万物之性,畅为善之道也。
宗周既兴,文史载焕,端委治于南蛮,颂声逸于四海。故延州入聘,闻《雅》音
而嗟咨;韩起适鲁,观《易》象而叹息。何者?立人之道,于此为首也。孔子恂
恂,道化洙、泗;孟轲皇皇,诲诱无倦。是以仁义之声,于今犹存,礼让之风,
千载未泯。
畴昔陵替,丧乱屡臻,儒林之教暂颓,庠序之礼有阙。国学索然,坟卷莫启,
有心之徒,抱志无由。昔魏武身亲介胄,务在武功,犹尚息鞍披览,投戈吟咏,
以为世之所须者,治之本宜崇。况今陛下以圣明临朝,百官以虔恭莅事,朝野无
虞,江外静谧。如之何泱泱之风,漠焉无闻;洋洋之美,坠于圣世乎!古人有言,
《诗》《书》义之府,礼乐德之则。实宜留心经籍,阐明学义,使讽颂之音,盈
于京室;味道之贤,典谟是咏,岂不盛哉!
疏奏,帝有感焉。由是议立国学,征集生徒,而世尚庄、老,莫肯用心儒训。
穆帝永和八年,殷浩西征,以军兴罢遣,由此遂废。征西将军庾亮在武昌,开置
学官。教曰:
人情重交而轻财,好逸而恶劳。学业致苦,而禄答未厚,由捷径者多,故莫
肯用心。洙、泗邈远,《风》、《雅》弥替,后生放任,不复宪章典谟;临官宰
政者,务目前之治,不能闲以典诰。遂令《诗》、《书》荒尘,颂声寂漠,仰瞻
俯省,能弗叹慨!自胡夷交侵,殆三十年矣。而未革面响风者,岂威武之用尽,
抑文教未洽,不足绥之邪?昔鲁秉周礼,齐不敢侮;范会崇典,晋国以治。楚、
魏之君,皆阻带山河,凭城据汉,国富民殷,而不能保其强大,吴起、屈完所以
为叹也。由此言之,礼义之固,孰与金城汤池?季路称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
旅,因之以饥馑,为之三年,犹欲行其义方。况今江表晏然,王道隆盛,而不能
弘敷礼乐,敦明庠序,其何以训彝伦而来远人乎!魏武帝于驰鹜之时,以马上为
家,逮于建安之末,风尘未弭。然犹留心远览,大学兴业,所谓颠沛必于是,真
通才也。
今使三时既务,五教并修,军旅已整,俎豆无废,岂非兼善者哉!便处分安
学校处所,筹量起立讲舍。参佐大将子弟,悉令入学,吾家子弟,亦令受业。四
府博学识义通涉文学经纶者,建儒林祭酒,使班同三署,厚其供给;皆妙选邦彦,
必有其宜者,以充此举。近临川、临贺二郡,并求修复学校,可下听之。若非束
修之流,礼教所不及,而欲阶缘免役者,不得为生。明为条制,令法清而人贵。
又缮造礼器俎豆之属,将行大射之礼。亮寻薨,又废。
孝武帝太元九年,尚书谢石又陈之曰: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翼善辅性,唯礼与学。虽理出自然,必须诱导。故洙、
泗阐弘道之风,《诗》、《书》垂轨教之典。敦《诗》悦《礼》,王化以斯而隆;
甄陶九流,群生于是乎穆。世不常治,道亦时亡。光武投戈而习诵,魏武息马以
修学,惧坠斯文,若此之至也。大晋受命,值世多阴。虽圣化日融,而王道未备。
庠序之业,或废或兴。遂令陶铸阙日用之功,民性靡素丝之益,亹亹玄绪,翳焉
莫抽,臣所以远寻伏念,寤寐永叹者也。今皇威遐震,戎车方静,将洒玄风于四
区,导斯民于至德。岂可不弘敷礼乐,使焕乎可观!请兴复国学,以训胄子;班
下州郡,普修乡校。雕琢琳琅,和宝必至;大启群蒙,茂兹成德。匪懈于事,必
由之以通,则人竞其业,道隆学备矣。
烈宗纳其言。其年,选公卿二千石子弟为生,增造庙屋一百五十五间。而品
课无章,士君子耻与其列。国子祭酒殷茂言之曰:
臣闻弘化正俗,存乎礼教,辅性成德,必资于学。先王所以陶铸天下,津梁
万物,闲邪纳善,潜被于日用者也。故能疏通玄理,穷综幽微,一贯古今,弥纶
治化。且夫子称回,以好学为本;七十希仰,以善诱归宗。《雅》、《颂》之音,
流咏千载。圣贤之渊范,哲王所同风。
自大晋中兴,肇基江左,崇明学校,修建庠序,公卿子弟,并入国学。寻值
多故,训业不终。陛下以圣德玄一,思隆前美,顺通居方,导达物性,兴复儒肆,
佥与后生。自学建弥年,而功无可名。惮业避役,就存者无几;或假托亲疾,真
伪难知,声实浑乱,莫此之甚。臣闻旧制,国子生皆冠族华胄,比列皇储。而中
者混杂兰艾,遂令人情耻之。子贡去朔之饩羊,仲尼犹爱其礼。况名实兼丧,面
墙一世者乎!若以当今急病,未遑斯典,权宜停废者,别一理也。若其不然,宜
依旧准。窃谓群臣内外,清官子侄,普应入学,制以程课。今者见生,或年在扞
格,方圆殊趣,宜听其去就,各从所安。所上谬合,乞付外参议。
烈宗下诏褒纳,又不施行。朝廷及草莱之人有志于学者,莫不发愤叹息。清
河人李辽又上表曰:“臣闻教者,治化之本,人伦之始,所以诱达群方,进德兴
仁,譬诸土石,陶冶成器。虽复百王殊礼,质文参差,至于斯道,其用不爽。自
中华湮没,阙里荒毁,先王之泽寝,圣贤之风绝。自此迄今,将及百年。造化有
灵,否终以泰,河、济夷徙,海、岱清通,黎庶蒙苏,凫藻奋化。而典训弗敷,
《雅》、《颂》寂蔑,久凋之俗,大弊未改。非演迪斯文,缉熙宏猷,将何以光
赞时邕,克隆盛化哉!事有如赊而实急,此之谓也。亡父先臣回,绥集邦邑,归
诚本朝。以太元十年,遣臣奉表。路经阙里,过觐孔庙,庭宇倾顿,轨式颓弛,
万世宗匠,忽焉沦废;仰瞻俯慨,不觉涕流。既达京辇,表求兴复圣祀,修建讲
学。至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奉被明诏,采臣鄙议,敕下兖州鲁郡,准旧营饰。
故尚书令谢石令臣所须列上,又出家布,薄助兴立。故镇北将军谯王恬版臣行北
鲁县令,赐许供遣。二臣薨徂,成规不遂。陛下体唐尧文思之美,访宣尼善诱之
勤,矜荒余之凋昧,愍声教之未浃。愚谓可重符兖州刺史,遂成旧庙,蠲复数户,
以供扫洒。并赐给《六经》,讲立庠序,延请宿学,广集后进,使油然入道,发
剖琢之功。运仁义以征伐,敷道德以服远,何招而不怀,何柔而不从!所为者微,
所弘甚大。臣自致身辇毂,于今八稔,违亲转积,夙夜匪宁。振武将军何澹之今
震扞三齐,臣当随反。裴回天邑,感恋罔极。乞臣表付外参议。”又不见省。
宋高祖受命,诏有司立学,未就而崩。太祖元嘉二十年,复立国子学,二十
七年废。魏高贵乡公甘露二年,车驾亲率群司行养老之礼于太学。于是王祥为三
老,郑小同为五更。今无其注,然汉礼具存也。
晋武帝泰始六年十二月,帝临辟雍,行乡饮酒之礼。诏曰:“礼仪之废久矣,
乃今复讲肄旧典。赐太常绢百匹,丞、博士及学生牛酒。”咸宁三年,惠帝元康
九年,复行其礼。魏齐王正始中,齐王每讲经,使太常释奠先圣先师于避雍,弗
躬亲。晋惠帝、明帝之为太子,及愍怀太子讲经竟,并亲释奠于太学。太子进爵
于先师,中庶子进爵于颜渊。元帝诏曰:“吾识太子此事,祠讫便请王公以下者,
昔在洛时,尝豫清坐也。”成、穆、孝武三帝,亦皆亲释奠。孝武时,以太学在
水南县远,有司议依升平元年,于中堂权立行太学。于时无复国子生,有司奏:
“应须二学生百二十人。太学生取见人六十,国子生权铨大臣子孙六十人,事讫
罢。”奏可。释奠礼毕,会百官六品以上。元嘉二十二年,太子释奠,采晋故事,
官有其注。祭毕,太祖亲临学宴会,太子以下悉豫。
兵者,守国之备。孔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兵,凶事,不可空
设,因搜狩而习之。而凡师出曰治兵,入曰振旅,皆战陈之事。辨鼓铎镯铙之用,
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遂以搜田。献禽以祭社。仲夏教茇舍,如振旅之陈,
遂以苗田,如搜之法。献禽以享礿。仲秋教治兵,如振旅之陈,遂以狝田。如
搜之法,致禽以祀方。仲冬教大阅,遂以狩田。献禽以享蒸。搜者,搜索取其不
孕者也。苗者,为苗除害而已。狝者,杀也。从秋气所杀多也。狩者,冬物毕成,
获则取之,无所择也。
汉仪,立秋日,郊礼毕,始扬威武,斩牲于郊,以荐陵庙,名曰貙刘。其仪,
乘舆御戎路,白马朱鬛,躬执弩射牲。太宰令以获车送陵庙。于是乘舆还宫,遣
使以束帛赐武官,肄孙、吴兵法战陈之仪,率以为常。至献帝建安二十一年,魏
国有司奏:“古四时讲武,皆于农隙。汉西京承秦制,三时不讲,唯十月都试。
今兵革未偃,士民素习,可无四时讲武。但以立秋择吉日大朝车骑,号曰治兵。
上合礼名,下承汉制。”奏可。是冬,治兵。魏王亲金鼓以令进退。
延康元年,魏文帝为魏王,是年六月立秋,治兵于东郊,公卿相仪。王御华
盖,亲令金鼓之节。明帝太和元年十月,治兵于东郊。晋武帝泰始四年、九年、
咸宁元年、太康四年、六年冬,皆自临宣武观,大习众军,然不自令进退也。自
惠帝以后,其礼遂废。元帝太兴四年,诏左右卫及诸营教习,依大习仪作雁羽仗。
成帝咸和中,诏内外诸军戏兵于南郊之场,故其地因名斗场。自后蕃镇桓、庾诸
方伯,往往阅习,然朝廷无事焉。
太祖在位,依故事肄习众军,兼用汉、魏之礼。其后以时讲武于宣武堂。元
嘉二十五年闰二月,大搜于宣武场,主胄奉诏列奏申摄,克日校猎,百官备办。
设行宫殿便坐武帐于幕府山南冈,设王公百官便坐幔省如常仪,设南北左右四行
旌门;建获旗以表获车。殿中郎一人典获车,主者二人收禽,吏二十四人配获车。
备获车十二两。校猎之官着袴褶。有带武冠者,脱冠者上缨。二品以上拥刀,备
槊、麾幡,三品以下带刀。皆骑乘。将领部曲先猎一日,遣屯布围。领军将军一
人督右甄;护军一人督左甄;大司马一人居中,董正诸军,悉受节度。殿中郎率
获车部曲,在司马之后。尚书仆射、都官尚书、五兵尚书、左右丞、都官诸曹郎、
都令史、都官诸曹令史干、兰台治书侍御史令史、诸曹令史干,督摄纠司,校猎
非违。至日,会于宣武场,列为重围。设留守填街位于云龙门外内官道北,外官
道南,以西为上。设从官位于云龙门内大官阶北,小官阶南,以西为上。设先置
官位于行止车门外内官道西,外官道东,以北为上。设先置官还位于广莫门外道
之东西,以南为上。校猎日平旦,正直侍中奏严。上水一刻,奏:“搥一鼓。”
为一严。上水二刻,奏:“搥二鼓。”为再严。殿中侍御史奏开东中华云龙门,
引仗为小驾卤簿。百官非校猎之官,着朱服,集列广莫门外。应还省者还省。留
守填街后部从官就位;前部从官依卤簿;先置官先行。上水三刻,奏:“搥三
鼓。”为三严。上水四刻,奏:“外办。”正次直侍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
郎、军校剑履进夹上皞。正直侍郎负玺,通事令史带龟印中书之印。上水五刻,
皇帝出,着黑介帻单衣,乘辇。正直侍中负玺陪乘,不带剑。殿中侍御史督摄黄
麾以内。次直侍中、次直黄门侍郎护驾在前。又次直侍中佩信玺、行玺,与正直
黄门侍郎从护驾在后。不鸣鼓角,不得喧哗,以次引出,警跸如常仪。东驾出,
驺赞,陛者再拜。皇太子入守。车驾将至,威仪唱:“引先置前部从官就位。”
再拜。车驾至行殿前回辇,正直侍中跪奏:“降辇。”次直侍中称制曰:“可。”
正直侍中俯伏起。皇帝降辇登御坐,侍臣升殿。直卫鈒戟虎贲,旄头文衣,鹖尾,
以次列阶。正直侍中奏:“解严。”先置从驾百官还便坐幔省。
帝若躬亲射禽,变御戎服,内外从官以及虎贲悉变服,如校猎仪。鈒戟抽鞘,
以备武卫。黄麾内官,从入围里。列置部曲,广张甄围,旗鼓相望,衔枚而进。
甄周围会,督甄令史奔骑号法施令曰:“春禽怀孕,搜而不射;鸟兽之肉不登于
俎,不射;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不射。”甄会。大司马鸣鼓蹙围,众军
鼓噪警角,至宣武场止。大司马屯北旌门;二甄帅屯左右旌门;殿中中郎率获车
部曲入次北旌门内之右。皇帝从南旌门入射禽。谒者以获车收载,还陈于获旗北。
王公以下以次射禽,各送诣获旗下,付收禽主者。事毕,大司马鸣鼓解围复屯,
殿中郎率其属收禽,以实获车,充庖厨。列言统曹正厨,置尊酒俎肉于中逵,以
犒飨校猎众军。至晡,正直侍中量宜奏严,从官还着朱服,鈒戟复鞘。再严,先
置官先还。三严后二刻,正直侍中奏:“外办。”皇帝着黑介帻单衣。正次直侍
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军校进夹御坐。正直侍中跪奏:“还宫。”次直
侍中称制曰:“可。”正直侍中俯伏起。乘舆登辇还,卫从如常仪。大司马鸣鼓
散屯,以次就舍。车驾将至,威仪唱:“引留守填街先置前部从官就位。”再拜。
车驾至殿前回辇,正直侍中跪奏:“降辇。”次直侍中称制曰:“可。”正直侍
中俯伏起。乘舆降入。正直次直侍中、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散骑侍郎、军
校从至皞,亦如常仪。正直侍中奏:“解严。”内外百官拜表问讯如常仪,讫,
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