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八十八 集部四十一
书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作者:纪昀等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总集类三
△《中州集》·十卷、附《中州乐府》·一卷(内府藏本)
金元好问编。好问有《续夷坚志》,已着录。是集录金一代之诗,首录显宗
二首,章宗一首,不入卷数。其馀分为十集,以十干纪之,辛集目录旁注“别起”
二字,其人亦复始於金初,似乎七卷以前为《正集》,七卷以后为《续集》也。
《壬集》自马舜之下别标“诸相”一门,列刘豫等十六人;状元一门,列郑子聃
等八人;异人一门,列王中立等四人;隐德一门,列薛继先、宋可、张潜、曹珏
四人诗,而独标继先名,疑传写讹脱;《癸集》列知己三人,曰辛愿、李汾、李
献甫。南冠五人,曰司马朴、滕茂实、何宏中、姚孝锡、朱弁。而附见宋遗民赵
滋及好问父兄诗於末。前有好问《自叙》,称魏道明作《百家诗略》,商衡为附
益之。好问又增以己之所录,以成是编。《序》作於癸巳,盖哀宗天兴二年也。
其例每人各为小传,详具始未,兼评其诗。或一传而附见数人,如乙集张子羽下
附载僧可道、鲜于可、高鹍、王景徽、吴演之类;或附载他文,如丙集党怀英下
附载《诛永蹈诏书》之类;或兼及他事,如乙集祝简下附载所论《王洙不注杜诗》
之类。大致主於借诗以存史,故旁见侧出,不主一格。至壬集贾益谦条下,述其
言世宗大定三十年中,能暴海陵蛰恶者,得美仕。史官修《实录》,诬其淫毒狠
鸷,遗臭无穷。自今观之,百无一信。又称卫王勤俭,慎惜名器,较其行事,中
材不能及者多。如斯之类,尤足存一代之公论。王士祯《池北偶谈》尝论其记蔡
松年事,不免曲笔,然亦白璧之瑕,不足以累全体矣。惟大书刘豫国号、年号,
颇乖史法,然豫之立国,实金朝所命,好问金之臣子,宜有内词,固不得而擅削
之,亦未可以是为咎也。其选录诸诗,颇极精审,实在宋末江湖诸派之上,故卷
末自题有“若从华实评诗品,未便吴侬得锦袍”,及“北人不拾江西唾,未要曾
郎借齿牙”句。士祯亦深不满之,殆以门户不同欤。后附《中州乐府》一卷,与
此集皆毛晋所刊,卷末各有晋《跋》,称《初刻中州集》,佚其乐府,后得陆深
家所藏乐府,乃足成之。今考集中小传,皆兼评其乐府,是《乐府》与《中州集》
合为一编之明证。今亦仍旧本录之,不别入词曲类焉。
△《唐诗鼓吹》·十卷(通行本)
不着编辑者名氏。据赵孟頫《序》,称为金元好问所编,其门人中书左丞郝
天挺所注,国朝常熟陆贻典题词。则据《金史·隐逸传》,谓天挺乃好问之师,
非其门人。又早衰厌科举,不复充赋,亦非中书左丞,颇以为疑。案:王士祯
《池北偶谈》曰:金、元间有两郝天挺,一为元遗山之师,一为遗山弟子。考元
史《郝经传》云,其先潞州人,徙泽州之陵川,祖天挺,字晋卿,元裕之尝从之
学。裕之谓经曰,汝貌类祖,才器非常者是也。其一字继先,出於多罗别族,父
哈赏巴图尔元太宗世多着武功。天挺英爽刚直,有志略,受业於遗山元好问,累
官河南行省平章事,追封冀国公,谥文定;为皇庆名臣,尝修《云南实录》五卷,
又注《唐诗鼓吹集》十卷。近常熟刻《鼓吹集》,乃以为《隐逸传》之“晋卿”,
而致疑於赵文敏之《序》,称尚书左丞,又於尚书左丞上妄加“金”字,误甚云
云。然则贻典等所考,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矣。是集所录皆唐人七言律诗,凡九十
六家,共五百九十六首,作者各题其名,惟柳宗元、杜牧题其字,未喻何故。第
四卷中宋邕诗十一首,天挺注以为实出曹唐集中,题作宋邕,当必有据。然第八
卷中胡宿诗二十三首,今并见文恭集中,实为宋诗误入,则亦不免小有疏舛,顾
其书与方回《瀛奎律髓》同出元初,而去取谨严,轨辙归一,大抵遒健宏敞,无
宋末“江湖”、“四灵”琐碎寒俭之习,实出方书之上。天挺之注,虽颇简略,
而但释出典,尚不涉於穿凿,亦不似明廖文炳等所解横生枝节,庸而至於妄也。
据都卬《三馀赘笔》,此书至大戊申江浙儒司刊本。旧有姚燧、武一昌二《序》,
此本佚之。又载燧《序》,谓宋高宗尝纂唐、宋轶事为《幽闲鼓吹》,故好问本
之。案三都二京,五经鼓吹,其语见於《世说》,好问立名,当由於此。燧所解,
不免附会其文也。
△《二妙集》·八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金段克己、段成己兄弟诗集也。克己字复之,号遯庵;成己字诚之,号菊轩。
稷山人,克己,金末尝举进士,入元不仕,成己登正大间进士,授宜阳主簿,元
初起为平阳府儒学提举,坚拒不赴,兄弟并以节终。初,克己、成己均早以文章
擅名,金尚书赵秉文尝目之曰“二妙”,故其合编诗集,即以为名。泰定间,克
己之孙辅,官吏部侍郎,以示吴澄,始《序》而传之。朱彝尊《曝书亭书目》於
《二妙集》下,乃题作段镛、段铎撰。考虞集所作《段氏世德碑》,镛、铎实克
己、成己之五世祖,铎官至防御使,未尝有集行世,彝尊盖偶误也。集凡诗六卷,
乐府二卷,大抵骨力坚劲,意致苍凉,值故都倾覆之馀,怅怀今昔,流露於不自
知。吴澄《序》言其有感於兴亡之会,故陶之达、杜之忧,其诗兼而有之。所评
良允。房祺编《河汾诸老诗》八卷,皆金之遗民,从元好问游者,克己兄弟与焉。
而好问编《中州集》,金源一代作者毕备,乃独无二人之诗。盖好问编《中州集》
时,为金哀宗天兴二年癸巳,方遭逢离乱、留滞聊城,《自序》称据商衡《百家
诗略》及所记忆者录之,必偶未得二人之作,是以不载。故又称嗣有所得,当以
甲乙次第之,非削而不录也。《河汾诸老诗集》所载,尚有克己《楸花诗》一首,
成己《苏氏承颜堂》等诗七首,皆不在此集中,疑当时所自删削。又此集成己
《冬夜无寐》一首,《中秋》二首,《云中暮雨》一首,《河汾诸老诗集》皆题
为克己作。此集出自段氏家藏,编次必无舛错,当属房祺误收,今姑各仍其旧,
而特识其同异於此焉。
△《瀛奎律髓》·四十九卷(内府藏本)
元方回撰。回有《续古今考》,已着录。是书,兼选唐、宋二代之诗,分四
十九类,所录皆五、七言近体,故名律髓。《自序》谓取十八学士登瀛洲,五星
聚奎之义,故曰《瀛奎》。大旨排“西昆”而主“江西”,倡为“一祖三宗”之
说。一祖者,杜甫;三宗者,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也。其说以生硬为健笔,
以粗豪为老境,以炼字为句眼,颇不谐於中声。其去取之间,如杜甫《秋兴》惟
选第四首之类,亦多不可解。然宋代诸集,不尽传於今者,颇赖以存。而当时遗
闻旧事,亦往往多见於其注;故厉鹗作《宋诗纪事》,所采最多。其议论可取者,
亦不一而足,故亦未能竟废之。此书世有二本,一为石门吴之振所刊,注作夹行,
而旁有圈点;前载龙遵《叙》,述传授源流至详。一为苏州陈士泰所刊,删其圈
点,遂并注中所圈是句中眼等句删去;又以龙遵《原序》屡言圈点,亦并删之以
灭迹,校雠舛驳,尤不胜乙。之振切讥之,殆未可谓之已甚焉。
△《谷音》·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元杜本编。本有《清江碧嶂集》,已着录。是编末有张榘《跋》,称右诗一
卷,凡二十三人,无名者四人,共一百首。明毛晋《跋》,则称《谷音》二卷,
宋末逸民诗也,凡二十有九人,诗百篇。此本上卷凡十人,诗五十首;下卷凡十
五人,无名者五人,诗五十一首。当为三十人,诗一百一首。与二《跋》皆不合。
其厘为二卷,亦不知始自何人也。每人各载小传,惟柯芝、柯茂谦父子共一传;
杨应登、杨零祖孙共一传。凡小传二十有八,其间如王浍、程自修、冉琇、元
吉、孟鲠,皆金元间人。张璜以牙兵战没,汪涯以不草露布为贾似道所杀,毛晋
以为皆宋逸民,亦约略大概言之耳。本所着《清江碧嶂集》,词意粗浅,不称其
名;而是集所录,乃皆古直悲凉,风格遒上,无宋末江湖龌龊之习。其人又皆仗
节守义之士,足为诗重。王士祯《论诗绝句》曰“谁嗣箧中冰雪句,《谷音》一
卷独铮铮”,其品题当矣。
△《梅花百咏》·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元冯子振与释明本倡和诗也。子振字海粟,攸州人,官承事郎集贤待制。明
本姓孙氏,号中峰,钱塘人,居吴山圣水寺,工於吟咏,与赵孟頫友善。子振方
以文章名一世,意颇轻之,偶孟頫偕明本访子振,子振出示《梅花百韵诗》,明
本一览,走笔和成;复出所作《九字梅花歌》以示子振,遂与定交。是编所载七
言绝句一百首,即当时所立和者是也。后又附“春”字韵七律一百首,则仅有明
本和章,而子振原倡,已不可复见矣。《宋史·艺文志》载:李祺《梅花百咏》
一卷,久佚弗传。又端平中有张道洽者,作《梅花诗》三百馀首,今惟《瀛奎律
髓》仅存数首。子振才思奔放,一题衍至百篇,往往能出奇制胜;而明本所和,
亦颇琱镂尽致,足以壁垒相当。今明本所着《中峰广录》,虽有传本,而只有
偈颂数十首,不载此诗。而子振着作,则惟《元文类》诸书略见一二,全集久佚
无存。此集虽游戏之作,而半爪一鳞,犹可以窥见崖略。其诗别本,互有同异,
《东阁梅》一首,中峰和章原阙,而别见於韦德珪集。国朝夏洪基为之订正校刊,
颇有依据。今亦并仍之焉。
△《河汾诸老诗集》·八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元房祺编。祺,平阳人,据高昂霄《跋》,称祺为大同路儒学教授,而祺作
《后序》,自称“横汾隐者”,岂罢官后乃编斯集耶?所编凡麻革、张宇、陈赓、
陈飏、房皞、段克己、段成己、曹之谦八人之诗,人各一卷,皆金之遗老从元好
问游者。曹之谦本大同人,以流寓河汾,遂营邱墓,故总以“河汾诸老”题焉。
祺《后序》称,好问有专集行世,故不录其诗。然段氏兄弟,亦自有《二妙》集,
乃其孙辅所编。盖《二妙集》出於泰定中,祺为此集时,尚未辑成,故其诗仍得
录入也。其书成於大德间,皇庆癸丑,高昂霄为锓版,明弘治十一年,御史沁水
李叔渊,复授开封同知谢景星刊行,河南按察司副使车玺为之《序》。今旧刻皆
佚,此本为毛晋汲古阁所刊,称以林古度、周浩若、及智林寺僧所抄,三本互校,
乃成完书。然祺《后序》称古律诗二百一首,暤暤郝先生序於前,今郝《序》
已佚,而诗止一百七十七首,则尚非全本矣。然诸老以金源遗逸,抗节林泉,均
有渊明、义熙之志,人品既高,故文章亦超然拔俗,吉光片羽,弥足宝贵,又何
论其完阙乎?
△《天下同文集》·四十四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元周南瑞撰。南瑞始末未详,考吴澄《支言集》,有《赠周南瑞序》,称安
成周南瑞敬修,扁“濂溪”二字於室,或者议之。又称敬修之文词,固已早冠於
乡儒之上,自濂溪视之则陋也。盍暂舍其所已学,而勉其所未学?云云。当即其
人也。澄《序》多不满之词,至称其欲为濂溪后人,当知其门户路径。是明以冒
称周子之裔诮之,其人盖好趋附高名者。观其目录末标“随有所传录,陆续刊行”
九字,其体例与今时庸陋坊本无异,可以概见也。卷首有刘将孙一《序》,亦潦
倒浅陋,似乎依托。然其所载颇有苏天爵《文类》所未收,而足资当日典故者。
如《元史》崔彧上宝玺事,见於《成宗本纪》及彧本传,未详得玺月日,是集所
载崔彧《献玺书文》,知为至元三十一年正月三十日。又《成宗本纪》元贞元年
三月乙巳朔,安南世子陈日燇遣使上表,并献方物,而《安南国传》则纪其事
於至元三十一年五月之下,与本纪互异。今考是集所载《安南国王贺成宗登极表》,
末云元贞元年三月初一日,知《列传》为误书。皆可以旁资考证,其他文亦多有
可观者,其中十七卷、十八卷,三十一卷,三十四卷,三十五卷,四十一卷并阙,
盖麻沙旧式,分卷破碎,传抄易於佚脱。今既无别本校补,亦姑仍原本录之,以
存其真焉。
△《古赋辨体》·八卷、《外集》·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元祝尧编。《江西通志》载:尧,上饶人,延佑五年进士,为江山尹,后迁
无锡州同知。《广信府志》载:尧字君泽,与此本所题同,惟云官萍乡州同知,
与《江西通志》异。其书自楚词以下,凡两汉、三国、六朝、唐、宋诸赋,每朝
录取数篇,以辨其体格,凡八卷。其外集二卷,则拟骚、琴操歌等篇,为赋家流
别者也。采摭颇为赅备。其论司马相如《子虚》、《上林赋》,谓问答之体其源
出自《卜居》、《渔父》,宋玉辈述之,至汉而盛。首尾是文,中间是赋,世传
既久,变而又变。其中间之赋,以铺张为靡,而专於词者则流为齐、梁、唐初之
俳体。其首尾之文,以议论为便,而专於理者,则流为唐末及宋之文体。於正变
源流,亦言之最确。何焯《义门读书记》尝讥其论潘岳《耤田赋》,分别赋颂之
非,引马融《广成颂》为证,谓古人赋颂通为一名,然文体屡变,支派遂分,犹
之姓出一源,而氏殊百族。既云辨体,势不得合而一之。焯之所言,虽有典据,
但追溯本始,知其同出异名可矣。必谓尧强主分别即为杜撰,是亦非通方之论也。
△《圭塘欸乃集》·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许有壬及其弟有孚、子桢,倡和之诗也。有壬有《至正集》,已着录。是
集乃至正八年有壬既致仕归,乃以赐金得康氏废园,於相城之西,凿池其中,形
如“桓圭”,因以“圭塘”为名。日携宾客子弟,觞咏其间,积成巨帙,共诗二
百一十九首,乐府六十六首。中惟《乐府十解》为其客马熙所作,馀皆有壬、有
孚及桢之作。既而桢如京师,以其本示马熙,熙复取而尽和之,凡诗七十八首,
词八首,别题曰《圭塘补和》附之於后。其诗虽多一时适兴之什,不必尽刻意求
工,而一门之中,父子兄弟,自相师友,其风流文雅之盛,犹有可以想见者焉。
集前周伯琦《序》,后有段天佑等八《跋》,及赵桓、陆焕然题诗各一首,皆至
正庚寅、辛卯、甲辰、丙午诸年,惟末有洹滨一《跋》,不着名氏,称此集“江
湖友人”躬录装潢者。二十八年南归展读。外皆破碎。兵后所存惟此本,乃力疾
补葺,遗我子孙,后题“上章涒滩四月”。案:“上章涒滩”为庚申岁,乃明洪
武之十三年。而丁文昇《跋》内亦有“从洹滨御史领归抄录语”。盖“洹滨”乃
“有孚”别号,而所谓“江湖友人者”,即文昇也。
△《忠义集》·七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元赵景良编。初,南丰刘埙作《补史十忠诗》一卷,述宋末李芾、赵卯发、
文天祥、陆秀夫、江万里、密佑、李庭芝、陈文龙、张世杰、张珏之事,埙自为
《序》。其子麟瑞,复取宋末节义之士,撰述遗事,赋五十律,题曰《昭忠逸咏》,
凡四卷,亦自为前后《序》。又有岳天佑者《序》之。景良合二集为一编,又采
宋末遗老诸作,续为二卷,而并麟瑞诗四卷为三,总名之曰《忠义集》。於时
《宋史》未修,盖藉诗以存史也。其书在元不甚着,明弘治中,江右何乔新始
《序》而梓之。《序言附录》中有汪元量诗,然此本实无之,未详其故。又方回
背宋降元,为世戮笑,其人最不足道,而景良列之忠义中,亦所未解也。埙有
《隐居通议》,已着录。麟瑞号如村,至治中人;景良字秉善,二刘之乡人也。
△《宛陵群英集》·十二卷(永乐大典本)
元汪泽民、张师愚同编。泽民字叔志,婺源人,延佑戊午进士,授承事郎,
同知岳州路平江州事,历南安、信州两总管府推官,以母忧归。服除,补平江路
总管府推官,调济南路兖州知州。至正三年,召为国子司业,与修“三史”。书
成,迁集贤直学士,寻以礼部尚书致仕,居宣城,自号“堪老真逸”。十五年,
长枪贼陷宁国,被执不屈,骂贼死,年七十,赠江浙行中书省左丞,追封谯国郡
公,谥文节,事迹具《元史》本传。师愚字仲愚,宁国人,曾两领延佑、天历乡
荐,与泽民友善。《江南通志》称其尝撰《梅尧臣年谱》;然《年谱》乃其弟师
曾所撰,已别着录,以为师愚者误也。是编,盖泽民晚居宣城时所辑。上自宋初,
下迄元代,得诗一千三百九十三首,分古今体,订为二十八卷,同里施璇为锓版
以行,其后久佚不传。故《宁国》、《宣城》二志载籍门内均不着其目。今核
《永乐大典》各韵内,所录此集之诗,共得七百四十六首,作者一百二十九人,
视原本犹存十之五六。中如王圭等七十馀人,载於《宣城旧志·文苑传》者,其
遗篇往往藉此以见。又如梅鼎祚《宛雅》所录诸家佚句,以为原诗散亡者,今其
全什亦多见集中。宋、元着作放失者多,此集虽仅一乡之歌咏,亦可云文献之徵
矣。谨裒集校定,厘为十二卷,凡其人之爵里事迹有可考者,俱补注於姓名之下;
不可考者,阙之。其《永乐大典》原本失载人名,无可参补者,则仍分类附录於
后,以待审订焉。
△《元文类》·七十卷、《目录》·三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元苏天爵编。天爵有《名臣事略》,已着录。是编刊於元统二年,监察御史
王理、国子助教陈旅各为之《序》。所录诸作,自元初迄於延佑,正元文极盛之
时,凡分四十有三类。而理《序》仿《史记·自序》、《汉书·叙传》之例,区
为十有五类,盖目录标其详,《序》则撮其网也。天爵三居史职,预修《武宗、
文宗实录》,所着自《名臣事略》外,尚有《松厅章奏》、《春风亭笔记》诸书,
於当代掌故,最为娴习。而所作《滋溪文集》,词章典雅,亦足追迹前修。故是
编去取精严,具有体要,自元兴以逮中叶,英华采撷,略备於斯。论者谓与姚铉
《唐文粹》、吕祖谦《宋文鉴》鼎立而三。然铉选唐文,因宋白《文苑英华》;
祖谦选北宋文,因江钿《文海》,稍稍以诸集附益之耳。天爵是编,无所凭藉,
而蔚然媲美,其用力可云勤挚。旅《序》篇末,称天爵此书所以纂辑之意,庶几
同志之士,相与博采而嗣录之,而终元之世,未有人续其书者,可以见其难能矣。
叶盛《水东日记》曰:苏天爵《元文类》,元统中监察御史南郑王理《序》之,
有元名人文集,如王百一、阎高唐、姚牧庵、元清河、马祖常、元好问之卓卓者,
今皆无传(案:祖常《石田集》,好问《遗山集》,今皆有传本,盖明代不甚行
於世,盛偶未见,故其说云然)。则所以考胜国文章之盛,独赖是编而已。尝见
至正初,浙省元刻大字本,有陈旅《序》,此本则有书坊自增《考亭书院记》,
建阳县江源《复一堂记》,并高昌《偰氏家传》云云。今此本无此三篇,而有
陈旅《序》,盖犹从至正元刻翻雕也。
△《元风雅前集》·十二卷、《后集》·十二卷(内府藏本)
前集十二卷,元傅习所采集,孙存吾为之编次;后集十二卷,则存吾所续辑
也。习字说卿,清江人。存吾字如山,庐陵人。习仕履不可考;存吾尝为儒学正,
亦不详其始末也。前集首刘因,凡一百十四家;后集首邓文原,凡一百六十六家。
间载作者爵里,俱不甚详。所录江西人诗最多,盖里闬之间,易於摭拾。惟一时
随所见闻,旋得旋录,故首尾颇无伦序。或有一人而两见者,殊乖体例。然元时
总集传於今者不数家,此集虽不甚赅备,而零章断什不载於他书者颇多,世不习
见之人,与不经见之诗,赖以得存者,亦不少矣。又案:范氏“天一阁”所藏,
有《元朝野诗集》二册,亦题曰《元风雅》,不知何人所编,其体例与此迥殊,
又传写多讹,参差失序,几至不可句读,盖断烂不全之本,无足甄录。以二书同
出元代,名又相淆,姑附着其异同於此,以祛来者之疑焉。
△《唐音》·十四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元杨士宏编。士宏字伯谦,襄城人。是书成於至正四年,虞集为之《序》。
凡《始音》一卷,《正音》六卷,《遗响》七卷,而士宏《自记》称十五卷,盖
《遗响》有一子卷也。其《始音》惟录王、杨、卢、骆四家;《正音》则诗以体
分,而以初唐、盛唐为一类,中唐为一类,晚唐为一类;《遗响》则诸家之作咸
在,而附以僧诗、女子诗。李白、杜甫、韩愈三家,皆不入选。其凡例谓三家,
世多有全集,故弗录。其书积十年之力而成,去取颇为不苟。明苏衡作《刘敬伯
古诗选序》,颇以是书所分《始音》、《正音》、《遗响》为非。李东阳《怀麓
堂诗话》则曰,选诗诚难,必识足以兼诸家者,乃能选诸家,识足以兼一代者,
乃能选一代。一代不数人,一人不数篇,而欲以一人选之,不亦难乎?选唐诗者,
惟杨士宏《唐音》为庶几云云。其推之可谓至矣。高棅《唐诗品汇》即因其例
而稍变之,冯舒兄弟评韦縠《才调集》,深斥棅杜撰排律之非,实则排律之名,
亦因此书,非棅创始也。曹安《谰言长语》称,旧有丹阳颜润卿注,今未见其
本,此本题张震辑注。震字文亮,新淦人。其仕履始末及朝代先后皆未详,注极
弇陋,明唐觐《延州笔记》尝摘其注李商隐《咸阳诗》“自是当时天帝醉”一条,
李颀《赠从弟诗》“第五之名齐骠骑”一条,卢照邻《送赵司仓入蜀诗》“潘年
三十外”一条。他如杨炯《刘生》一首,乃乐府古题,而震曰:刘生不知何许人。
后篇亦有“刘生要皆从军之士”也。又炯《夜送赵纵》一首,其诗作於初唐,而
震曰:赵纵,郭子仪之婿也,仕至侍郎。如斯之类,不可毛举,殆必明人也。以
原本所有,且间有一二可采者,姑附存之,备一解焉。
△《古乐府》·十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元左克明编。克明自称豫章人,其始末未详。《自序》题至正丙戌,则顺帝
时也。是书录古乐府词,分为八类。曰《古歌谣》、曰《鼓吹曲》、曰《横吹曲》、
曰《相和曲》、曰《清商曲》、曰《舞曲》、曰《琴曲》、曰《杂曲》。《自序》
谓:冠以“古歌谣词”者,贵其发乎自然。终以“杂曲”者,着其渐流於新声。
又谓:风化日移,繁音日滋,惧乎此声之不作也,故不自量度,推本三代而上,
下止陈、隋,截然独以为宗,虽获罪世之君子,无所逃焉云云。当元之季,杨维
桢以工为乐府倾动一时,其体务造恢奇,无复旧格。克明此论,其为维桢而发乎?
考宋郭茂倩先有《乐府诗订》,所录止於唐末,极为赅备。克明此集,似乎床上
之床。然考李孝光刻《乐府诗集序》,称其书岁久将弗传。至元六年,济南彭叔
仪始得本校刻,是郭书刊版之时,仅在克明成书前六年。其版又在济南,距江西
颇远,则编此集时,当未必见郭书,非相蹈袭。且郭书务穷其流,故所收颇滥。
如薛道衡《昔昔监》凡二十句,唐赵嘏每句赋诗一首,此殆如“春官”程试,摘
句命题,本无关於乐府,乃列之薛诗之后,未免不伦。此集务溯其源,故所重在
於古题古词,而变体拟作,则去取颇慎,其用意亦迥不同也。每类各有小序,核
其词气,确为克明自作,其题下夹注,则多摭《乐府诗集》之文,《紫玉歌》条
下,并明标《乐府诗集》字。今考其《临高台》条下,引刘履《风雅翼》之说,
尚与克明相去不远。至《紫骝马》条下,引冯惟讷《诗纪》之说,则嘉靖中书,
元人何自见之?其由明人重刻,臆为窜入明矣。又冯舒校《玉台新咏》,於《焦
仲卿妻诗》“守节情不移”句下,注曰:案:活本杨本,此句下有“贱妾留空房,
相见常日稀”二句,检郭、左二《乐府》并无之。今考此本,乃已有此二句,知
正文亦为重刻所改,不止私增其解题矣。然元刻今未之见,无由互校刊除,姑仍
明刻录之,而附订其谬如右。
△《玉山名胜集》·八卷、《外集》·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元顾瑛编。瑛有《玉山璞稿》,已着录。其所居池馆之盛,甲於东南,一时
胜流,多从之游宴,因裒其诗文为此集,各以地名为纲,曰《玉山堂》、曰《玉
山佳处》、曰《种玉亭》、曰《小蓬莱》、曰《碧梧翠竹堂》、曰《湖光山色楼》、
曰《读书舍》、曰《可诗斋》、曰《听雪斋》、曰《白云海》、曰《来龟轩》、
曰《雪巢》、曰《春草池》、曰《绿波亭》、曰《绛雪亭》、曰《浣华馆》、曰
《柳塘春》、曰《渔庄》、曰《书画舫》、曰《春晖楼》、曰《秋华亭》、曰
《淡香亭》、曰《君子亭》、曰《钓月轩》、曰《拜石坛》、曰《寒翠所》、曰
《芝云堂》、曰《金粟影》。每一地各先载其题额之人,次载瑛所自作春题,而
以序记、诗词之类各分系其后。元季知名之士,列其间者十之八九。考宴集唱和
之盛,始於金谷、兰亭,园林题咏之多、肇於辋川、云谿。其宾客之佳,文词之
富,则未有过於是集者。虽遭逢衰世,有托而逃,而文采风流,照映一世,数百
年后,犹想见之。录存其书,亦千载艺林之佳话也。
△《草堂雅集》·十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元顾瑛编。瑛早擅文章。又爱通宾客,四方名士,无不延致於“玉山草堂”
者,因仿段成式《汉上题襟集》例,编唱和之作为此集,自陈基至释自恢,凡七
十人。又仿元好问《中州集》例,各为小传,亦有仅载字号里居,不及文章行谊
者,盖各据其实,不虚标榜,犹前辈笃实之遗也。其与瑛赠答者,即附录己作於
后,其与他人赠答,而其人非与瑛游者,所作可取,亦附录焉,皆低书四格以别
之。盖虽以《草堂雅集》为名,实简录其人平生之作,元季诗家,此数十人括其
大凡;数十人之诗,此十馀卷具其梗概。一代精华,略备於是。视月泉吟社惟
《赋田园杂兴》一题,惟限五七言律一体者,赅备多矣。是书世罕传本,王士祯
《居易录》记朱彝尊於吴门医士陆其清家仅一见之,此本纸墨犹为旧钞,疑或即
陆氏本欤。
△《玉山纪游》·一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元顾瑛纪游倡和之作,明袁华为类次成帙者也。所游自昆山以外,如天平山、
灵岩山、虎邱、西湖、吴江、锡山、上方山、观音山,或有在数百里外者,总题
曰“玉山”。游非一人,而瑛为之主;游非一地,而往来聚会悉归“玉山堂”也。
每游必有诗,每诗必有小序,以志岁月。所与游者,自华以外,为会稽杨维桢、
遂昌郑元佑、吴兴、郯韶、沈明远、南康于立、天台陈基、淮南张迟、嘉兴瞿智、
吴中周砥、释良琦、昆山陆仁,皆一时风雅胜流;又有顾佐、冯郁、王濡之三人,
里贯事迹皆未详。然以其侪偶推之,定亦非俗士矣。所收不及《玉山名胜集》、
《草堂雅集》之富,而山水清音,琴樽佳兴,一时文采风流,千载下尚如将见之
也。华已入明,然其诗皆作於至正中;华编是集之时,亦尚在至正中。故不以编
集之人为断,而以作诗之人为断,仍列诸元代焉。
△《大雅集》·八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元赖良编。良字善卿,天台人。是集皆录元末之诗,分古体四卷,近体四卷,
前有至正辛丑杨维桢《序》,又有至正壬寅钱鼐《序》,末有王逢《序》,不署
年月。维桢《序》,称其所采皆吴、越人之隐而不传者,《序》末良自识云:良
选诗至二千馀首,铁崖先生所留者,仅存三百。铁崖道人即维桢别号,是兹集乃
良所裒辑,而维桢所删定,故每卷前署维桢评点字也。然观集中止首卷前数篇有
维桢评语,七言律诗中顾瑛《和维桢唐宫词》十首,亦列评语於其下,馀无维桢
一语,或传写不完,或但经维桢点定,中间偶评数首,良重其名,遂以评点归维
桢欤。顾嗣立选元诗三百家,众作略备,然大抵有集者登选,虽称零篇佚什,各
人癸集,而癸集实阙而未辑。此集所录,多嗣立之所未收,其去取亦颇精审。盖
维桢工於篇什,故鉴别终为不苟。又每人之下,皆略注字号里贯,元末诗人无集
行世者,亦颇赖以考见,固不失为善本矣。
△《元音遗响》·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不着编辑者名氏。前八卷为胡布诗,又名《崆峒樵音》。后二卷则张达、刘
绍诗也。三人皆元之遗民,而他书罕称其诗者,且亦罕称其人者,故其出处莫之
能详。今即诗中考之,则绍为布姻家,曾入汝南王幕。布与绍诗,《序》称俱客
闽帅,不遂所志,盖元末皆尝参谋军事。布又有诗云:“我时瘴疠使,分迹南荒
最”。又云:“自我使岛夷,衔命出蛮障”。是布复尝奉使海外矣。又布有《入
理问所作》及《丙辰岁狱中元夕》诗,注云:先生以高蹈有忤时政,被谪,又
《丙辰十月初五发龙江》诗云:“羁人得遣如承檄,日暮登舟似到家”。丙辰为
洪武九年,殆明初徵之不屈,被谴,既而得释者也。至其近闻自从诸诗中,有
“想见霓旌拥行在”之句,当为顺帝北狩后所作。故君旧国之思,拳拳不置,其
志节可见,其诗格调亦皆高古,不失汉、魏遗意,虽声华消歇,名氏翳如,而遗
集犹存,固可与柴桑一老尚友於千载前矣。布字子申,达字秀充,皆盱江人;绍
字子宪,黎川人也。
△《风雅翼》·十四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元刘履编。履字坦之,上虞人,入明不仕,自号“草泽闲民”。洪武十六年,
诏求天下博学之士,浙江布政使强起之,至京师,授以官,以老疾固辞,赐钞遣
还,未及行而卒。《浙江通志》列之《隐逸传》中。是编首为《选诗补注》八卷,
取《文选》各诗删补训释,大抵本之“五臣旧注”,曾原演义,而各断以己意。
次为《选诗补遗》二卷,取古歌谣词之散见於传记、诸子,及乐府诗集者,选录
四十二首,以补《文选》之阙。次为《选诗续编》四卷,取唐、宋以来诸家诗词
之近古者一百五十九首,以为“文选嗣音”。其去取大旨,本於真德秀文章正宗,
其铨释体例,则悉以《朱子诗集传》为准。其论杜甫《三吏》、《三别》太迫切
而乏简远之度;以视“建安乐府”,如“典谟”之后别有“盘诰”,足见风气变
移,不知讽谕之语,必含蓄乃见优柔,叙述之词,必真切乃能感动。王粲《七哀
诗》曰:“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
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此何尝非“建安诗”,与《三吏》、
《三别》何异?又如《孤儿行》、《病妇行》、《上留田》、《东西门行》以及
《焦仲卿妻诗》之类,何尝非“乐府诗”,与《三吏》、《三别》又何异?此不
明文章之正变,而谬为大言也。又论《塘上行》后六句以为魏文帝从军,而甄后
念之。不知古者采诗以入乐,声尽而词不尽则删节其词;词尽而声不尽,则摭他
诗数句以足之。皆但论声律,不论文义,《乐府诗集》班班可考,《塘上行》末
六句忽及从军,盖由於此;履牵合魏文帝之西征,此不明文章之体裁,而横生曲
解也。至於以汉、魏篇章,强分比兴,尤未免刻舟求剑,附合支离。朱子以是注
楚词,尚有异议,况又效西子之颦乎?以其大旨不失於正,而亦不至全流於胶固。
又所笺释评论,亦颇详赡,尚非枵腹之空谈,较陈仁子书犹在其上,固不妨存备
参考焉。又案:叶盛《水东日记》,称祭酒安成李先生,於刘履《风雅翼》常别
加注释,视刘益精。安成李先生者,李时勉也。其书今未之见,然时勉以学问醇
正,人品端方,为天下所重。诗歌非其所长,考证亦非其所长。计与履之原书,
亦不过伯仲之间矣。
△《荆南倡和集》·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元周砥、马治同撰。砥字履道,无锡人;治字孝常,宜兴人。《明史·文苑
传》,并附载《陶宗仪传》末。至正癸巳、甲午、乙未三年,砥遭乱,客治家,
治馆砥於宜兴荆溪之南,随事倡和,积诗一卷,录成二帙,各怀其一。同时遂昌
郑元佑为之《序》,二人亦自有《序》。后砥从张士诚死於兵,而治入明为内邱
县知县,迁建昌府知府,与高启友善,遂以此集手录本付启。启复以与吕敏,有
启《后序》及徐贲《题志》。敏后仍归诸马氏。成化间,乡人李廷芝携至京师,
俾李应祯、张弼校正付梓。集后附录数首,皆砥在荆南前后之作,及治赋砥哀词,
与其追和之诗。砥以吟咏擅长,与顾阿瑛往来。《玉山雅集·纪游》诸编中,多
载所作,格调皆极谐婉。其撰是集,正元末丧乱之际,感时伤事,尤情致缠绵。
治诗稍逊於砥,而隽句络绎,工力亦差能相敌。以视《松陵倡和》、《汉上题襟》,
虽未必遽追配作者,而两人皆无全集行世,存之亦足见其一斑焉。
(案:周砥与马治诗同一集,而人隔两朝,遂无时代可归,今以治虽入明而
在元所作,尚可谓之元诗;若砥则断断不可编於明。故以砥为主,缀元人之末,
此不得已之变例也。)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