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九 货殖列传第六十九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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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曰:“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
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必用此为务,挽近世涂民耳目,则几无行
矣。
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
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埶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户
说以眇论,终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
下者与之争。
夫山西饶材、竹、谷、纑、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
南出楠、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玳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
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棋置:此其大较也。皆中
国人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
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政教发徵期会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
物贱之徵贵,贵之徵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
自来,不求而民出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
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
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馀,拙者不足。故太
公望封於营丘,地泻卤,人民寡,於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
物归之,繦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其后齐中
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
归,位在陪臣,富於列国之君。是以齐富强至於威、宣也。
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於有而废於无。故君子
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
附焉。富者得埶益彰,失埶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夷狄益甚。谚曰:“千金之
子,不死於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
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昔者越王句践困於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
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故岁在金,穰;水,毁;木,饥;火,
旱。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夫粜,
二十病农,九十病末。末病则财不出,农病则草不辟矣。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
十,则农末俱利,平粜齐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积着之理,务完物,无息
币。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论其有馀不足,则知贵贱。贵
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
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士赴矢石,如渴得饮,遂报强吴,观兵中国,称号
“五霸”。
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
施於国,吾欲用之家。”乃乘扁舟浮於江湖,变名易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
为朱公。朱公以为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乃治产积居。与时逐
而不责於人。故善治生者,能择人而任时。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与贫交
疏昆弟。此所谓富好行其德者也。后年衰老而听子孙,子孙修业而息之,遂至巨
万。故言富者皆称陶朱公。
子赣既学於仲尼,退而仕於卫,废着鬻财於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
为饶益。原宪不厌糟糠,匿於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
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布扬於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埶
而益彰者乎?
白圭,周人也。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
人取我与。夫岁孰取谷,予之丝漆;茧出取帛絮,予之食。太阴在卯,穰;明岁
衰恶。至午,旱;明岁美。至酉,穰;明岁衰恶。至子,大旱;明岁美,有水。
至卯,积着率岁倍。欲长钱,取下谷;长石斗,取上种。能薄饮食,忍嗜欲,节
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故曰:“吾治生产,犹伊尹、
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
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盖天下言治生祖白圭。
白圭其有所试矣,能试有所长,非苟而已也。
猗顿用盬盐起。而邯郸郭纵以铁冶成业,与王者埒富。
乌氏倮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什倍其偿,与之畜,
畜至用谷量马牛。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而巴寡妇清,其先得
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
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夫倮鄙人牧长,清穷乡寡妇,礼抗万乘,
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
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
莫不通,得其所欲,而徙豪杰诸侯强族於京师。
关中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壤沃野千里,自虞夏之贡以为上田,而公刘
适邠,大王、王季在岐,文王作丰,武王治镐,故其民犹有先王之遗风,好稼穑,
殖五谷,地重,重为邪。及秦文、德、缪居雍,隙陇蜀之货物而多贾。献公徙栎
邑,栎邑北却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孝、昭治咸阳,因以汉都,长安诸陵,
四方辐凑并至而会,地小人众,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南则巴蜀。巴蜀亦沃野,
地饶卮、姜、丹沙、石、铜、铁、竹、木之器。南御滇僰,僰僮。西近邛笮,笮
马、旄牛。然四塞,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唯襃斜绾毂其口,以所多易所鲜。
天水、陇西、北地、上郡与关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为
天下饶。然地亦穷险,唯京师要其道。故关中之地,於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
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
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
者所更居也,建国各数百千岁,土地小狭,民人众,都国诸侯所聚会,故其俗纤
俭习事。杨、平阳陈西贾秦、翟,北贾种、代。种、代,石北也,地边胡,数被
寇。人民矜懻忮,好气,任侠为奸,不事农商。然迫近北夷,师旅亟往,中国
委输时有奇羡。其民羯羠不均,自全晋之时固已患其僄悍,而武灵王益厉之,
其谣俗犹有赵之风也。故杨、平阳陈掾其间,得所欲。温、轵西贾上党,北贾赵、
中山。中山地薄人众,犹有沙丘纣淫地馀民,民俗懁急,仰机利而食。丈夫相
聚游戏,悲歌慷慨,起则相随椎剽,休则掘冢作巧奸冶,多美物,为倡优。女子
则鼓鸣瑟,跕屣,游媚贵富,入后宫,遍诸侯。
然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会也。北通燕、涿,南有郑、卫。郑、卫俗与赵相
类,然近梁、鲁,微重而矜节。濮上之邑徙野王,野王好气任侠,卫之风也。
夫燕亦勃、碣之间一都会也。南通齐、赵,东北边胡。上谷至辽东,地踔远,
人民希,数被寇,大与赵、代俗相类,而民雕扞少虑,有鱼盐枣栗之饶。北邻乌
桓、夫馀,东绾秽貉、朝鲜、真番之利。
洛阳东贾齐、鲁,南贾梁、楚。故泰山之阳则鲁,其阴则齐。
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临菑亦海岱之间一都
会也。其俗宽缓阔达,而足智,好议论,地重,难动摇,怯於众斗,勇於持刺,
故多劫人者,大国之风也。其中具五民。
而邹、鲁滨洙、泗,犹有周公遗风,俗好儒,备於礼,故其民龊龊。颇有桑
麻之业,无林泽之饶。地小人众,俭啬,畏罪远邪。及其衰,好贾趋利,甚於周
人。
夫自鸿沟以东,芒、砀以北,属巨野,此梁、宋也。陶、睢阳亦一都会也。
昔尧作於成阳,舜渔於雷泽,汤止于亳。其俗犹有先王遗风,重厚多君子,好稼
穑,虽无山川之饶,能恶衣食,致其蓄藏。
越、楚则有三俗。夫自淮北沛、陈、汝南、南郡,此西楚也。其俗剽轻,易
发怒,地薄,寡於积聚。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陈在楚夏之
交,通鱼盐之货,其民多贾。徐、僮、取虑,则清刻,矜己诺。
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此东楚也。其俗类徐、僮。朐、缯以北,俗则
齐。浙江南则越。夫吴自阖庐、春申、王濞三人招致天下之喜游子弟,东有海盐
之饶,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亦江东一都会也。
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是南楚也,其俗大类西楚。郢之后徙寿春,
亦一都会也。而合肥受南北潮,皮革、鲍、木输会也。与闽中、干越杂俗,故南
楚好辞,巧说少信。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多竹木。豫章出黄金,长沙出连、锡,
然堇堇物之所有,取之不足以更费。九疑、苍梧以南至儋耳者,与江南大同俗,
而杨越多焉。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
颍川、南阳,夏人之居也。夏人政尚忠朴,犹有先王之遗风。颍川敦愿。秦
末世,迁不轨之民於南阳。南阳西通武关、郧关,东南受汉、江、淮。宛亦一都
会也。俗杂好事,业多贾。其任侠,交通颍川,故至今谓之“夏人”。
夫天下物所鲜所多,人民谣俗,山东食海盐,山西食盐卤,领南、沙北固往
往出盐,大体如此矣。
总之,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蠃蛤,不待贾
而足,地埶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此口}窳偷生,无积聚而多贫。是故江淮以
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沂、泗水以北,宜五谷桑麻六畜,地小人众,
数被水旱之害,民好畜藏,故秦、夏、梁、鲁好农而重民。三河、宛、陈亦然,
加以商贾。齐、赵设智巧,仰机利。燕、代田畜而事蚕。
由此观之,贤人深谋於廊庙,论议朝廷,守信死节隐居岩穴之士设为名高者
安归乎?归於富厚也。是以廉吏久,久更富,廉贾归富。富者,人之情性,所不
学而俱欲者也。故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前蒙矢石,不避
汤火之难者,为重赏使也。其在闾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任
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骛者,其实皆为财用耳。今
夫赵女郑姬,设形容,揳鸣琴,揄长袂,蹑利屣,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
老少者,奔富厚也。游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亦为富贵容也。弋射渔猎,犯
晨夜,冒霜雪,驰阬谷,不避猛兽之害,为得味也。博戏驰逐,斗鸡走狗,作
色相矜,必争胜者,重失负也。医方诸食技术之人,焦神极能,为重糈也。吏士
舞文弄法,刻章伪书,不避刀锯之诛者,没於赂遗也。农工商贾畜长,固求富益
货也。此有知尽能索耳,终不馀力而让财矣。
谚曰:“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居之一岁,种之以谷;十岁,树之以
木;百岁,来之以德。德者,人物之谓也。今有无秩禄之奉,爵邑之入,而乐与
之比者。命曰“素封”。封者食租税,岁率户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朝觐聘
享出其中。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百万之家则二十万,而更徭租赋出
其中。衣食之欲,恣所好美矣。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牛蹄角千,千足羊,泽中
千足彘,水居千石鱼陂,山居千章之材。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
江陵千树橘;淮北、常山已南,河济之间千树萩;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
麻;渭川千亩竹;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锺之田,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
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然是富给之资也,不窥市井,不行异邑,坐而待收,身有
处士之义而取给焉。若至家贫亲老,妻子软弱,岁时无以祭祀进醵,饮食被服不
足以自通,如此不惭耻,则无所比矣。是以无财作力,少有斗智,既饶争时,此
其大经也。今治生不待危身取给,则贤人勉焉。是故本富为上,末富次之,奸富
最下。无岩处奇士之行,而长贫贱,好语仁义,亦足羞也。
凡编户之民,富相什则卑下之,伯则畏惮之,千则役,万则仆,物之理也。
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
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醯酱千瓨,浆千甔,屠牛羊彘千皮,贩谷粜千锺,
薪稾千车,船长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其轺车百乘,牛车千两,木器髹者千
枚,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卮茜千石,马蹄躈千,牛千足,羊彘千双,僮手指
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榻布皮革千石,漆千斗,糵麹
盐豉千荅,鲐鮆千斤,鲰千石,鲍千钧,枣栗千石者三之,狐貂裘千皮,羔羊裘
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锺,子贷金钱千贯,节驵会,贪贾三之,廉贾五之,
此亦比千乘之家,其大率也。佗杂业不中什二,则非吾财也。
请略道当世千里之中,贤人所以富者,令后世得以观择焉。
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卓氏见虏略,独夫妻推
辇,行诣迁处。诸迁虏少有馀财,争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
狭薄。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民工於市,易贾。”乃求远
迁。致之临邛,大喜,即铁山鼓铸,运筹策,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
猎之乐,拟於人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椎髻之民,富埒卓氏,俱居临邛。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秦伐魏,迁孔氏南阳。大鼓铸,规陂池,
连车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有游闲公子之赐与名。然其赢得过当,愈於纤
啬,家致富数千金,故南阳行贾尽法孔氏之雍容。
鲁人俗俭啬,而曹邴氏尤甚,以铁冶起,富至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孙约,俯
有拾,仰有取,贳贷行贾遍郡国。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者,以曹邴氏也。
齐俗贱奴虏,而刀间独爱贵之。桀黠奴,人之所患也,唯刀间收取,使之逐
渔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终得其力,起富数千万。故曰
“宁爵毋刀”,言其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
周人既纤,而师史尤甚,转毂以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洛阳街居在齐秦
楚赵之中,贫人学事富家,相矜以久贾,数过邑不入门,设任此等,故师史能致
七千万。
宣曲任氏之先,为督道仓吏。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
楚汉相距荥阳也,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
富人争奢侈,而任氏折节为俭,力田畜。田畜人争取贱贾,任氏独取贵善。富者
数世。然任公家约,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毕则身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
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
塞之斥也,唯桥姚已致马千匹,牛倍之,羊万头,粟以万锺计。吴楚七国兵
起时,长安中列侯封君行从军旅,赍贷子钱,子钱家以为侯邑国在关东,关东成
败未决,莫肯与。唯无盐氏出捐千金贷,其息什之。三月,吴楚平,一岁之中,
则无盐氏之息什倍,用此富埒关中。
关中富商大贾,大抵尽诸田,田啬、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杜氏,亦巨
万。
此其章章尤异者也。皆非有爵邑奉禄弄法犯奸而富,尽椎埋去就,与时俯仰,
获其赢利,以末致财,用本守之,以武一切,用文持之,变化有概,故足术也。
若至力农畜,工虞商贾,为权利以成富,大者倾郡,中者倾县,下者倾乡里者,
不可胜数。
夫纤啬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胜。田农,掘业,而秦扬以盖一
州。掘冢,奸事也,而田叔以起。博戏,恶业也,而桓发用富。行贾,丈夫贱行
也,而雍乐成以饶。贩脂,辱处也,而雍伯千金。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洒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胃脯,简微耳,浊氏连骑。马医,浅方,张里击锺。
此皆诚壹之所致。
由是观之,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凑,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
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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